死断袖什么时候有这么柔弱了?他怎么记得即使在去黄金城的船上,盗曳成天呼噜打得山响,也没见他睡不着呀。那时候比现在累多了,还不是每天做一遭,做了再睡……
“你是个大人了,谁在他的床上,待多久,这种醋也要吃么?”姬叔夜轻哧,“你怎么伺候的?!”
“我……我又不是男宠,伺候什么?!”陆铭生气,“你们那都是以前了,阿源现在是我的人!你凭什么说我,你又凭什么管他?你……你别以为你是魔教教主我就怕了你了!”
姬叔夜笑出声,茶色的眼里流露出些怜悯。
“太晚了,去睡吧。”他轻轻哄着。
陆铭还想跟他大战八百回合,听了这话未免泄气,“那……那你也去隔壁睡?”
“莫不跟你睡?”姬叔夜笑。“少侠要跟我秉烛夜聊么?我可能没有那个精神了……”说罢咳嗽起来。
“谁跟你睡?别臭美了!”陆铭红着脸,一步三回头,要多不甘心有多不甘心地找龙夜吟去。姬叔夜看他走远,蹲身,看看抱成一团的盗曳和嘤嘤,“好久不见。”
“你走得真慢……跟乌龟一样……啊我回去睡了!“嘤嘤叛变,扑上去抱他一下,哒哒哒跑走了。在死断袖把她扔青莲坛当留守儿童的时候,姬叔夜就杀了过来。两人曾坐在门槛上,看着漫天雪花,从打砸抢烧谈到人生理想。不错,合胃口,嘤嘤认了这后娘。二哥什么的,自己看造化去。
“哈哈,哈哈……老大……”盗曳只能自己抱着自个儿,缩头。
“老大?”姬叔夜笑着一歪头。
“教、教主!”盗曳神智清了,拔出牙刀单膝跪地,痛得牙齿发酸。“飞陀坛坛主盗曳参见教主!”
姬叔夜笑,推开了谢源的房门:“这次护驾有功,回去后,坛主什么的,就不用做了。去总坛继续执刀吧。”
盗曳泪流满面。
果然谢源那种死断袖靠不住啊!靠他直接得罪了大佬,明升暗贬啊!总坛执刀有没有!没油水没太阳晒一天到晚管一群傻乎乎的青头啊!
诶不对啊大佬怎么又跑美人房里去了!
盗曳看着眼前门一关,几丝天蚕透窗而出勾出了门扇,不由得大汗淋漓:教主,你骗小孩儿……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睡么?”陆铭抛着钥匙走过,狐疑地抬了记下巴:“盗兄,他有没有守诺睡到隔壁去?”
盗少满头大汗:“这个……这个自然是有的!”
陆铭满意地点点头,抛着钥匙走了。
盗曳痛心疾首:二太太,危矣!
一二四、干掉三太太势在必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
床上的人影一翻身,沉沉睡去。不久后,身旁的床褥便轻轻一陷。他不自禁地顺着被褥滑到那人的怀里。
很温暖。
很舒服。
熟悉,安全,不知来路的忧伤……
水声。
极远的地方有水声轰鸣。
“你好,我叫姬叔夜。”小男孩从瀑布后头闪出来,穿得整整齐齐,手里抱着一团雪白的活物。他身旁是呼啸的水帘,他的鞋子上却一点水渍都没有。“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经常看到你的。”
执鞭的孩子靠在洞壁上,停止了咻咻的喘息。
“我看到你了。”小男孩羞涩地笑起来,“你躲没有用的呐。”
“……滚。”说着不客气的话,火红的鞭子却往罅隙中缩了缩,恨不得整个蜷起来。
“我是选来伺候你的,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后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啦。他们只告诉我说,你是这里的少主,但是我觉得我这样叫,好像就不能一起玩了呐……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男孩轻轻松松地跳过了水上的磨石,轻盈地落在岸上。靠着罅隙的孩子因为生人的欺近躁动起来,看到他手里捧着的活物,更是难受地皱眉。
“你很害怕么?”小男孩似乎感到很有趣,伸手递给他,“这只是只兔子啦……”
“拿开!”执鞭的孩子终于露出脸来。他的年纪太小了,看上去比男孩子还要小一点。要不是他作男孩的打扮,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及其精致的小宫主。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小男孩伸手递得更近,那兔子耸动着鼻子想去嗅漂亮孩子的脸,把他吓得脸都白了,“……谢源!我叫谢源!你把它拿开!”
小男孩歪歪头:“好的,小源。”蹲身把兔子放开。
“你受伤了么?你手上都是血。”
“滚。”漂亮孩子说完,纵身要跳到高处,却被小男孩一把捉住了脚踝拉回身边。谢源从小自恃轻功,这时候却毫无招架之力,不由得转身狠踩不速之客的脑袋。只可惜两个人功夫虽好,却都不过七八岁年纪,软胳膊软腿的,这一跌撞,就滚作一团倒在了地上。
“你很冷么?“小男孩眨眨茶色的眼,“要不要我去叫人备衣?”
“放开!”小兽似的孩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揪着他的领子要打,却被箍住了身体,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不要动了呐,会流血的。”小男孩被刺猬似的漂亮孩子咬了一口,却还是温温笑着,握紧了他乱动的手,“你是不是很疼呢?吹吹,吹吹不痛了……”
小男孩牢牢地抱着他,直到他安静下来,“唉,你要是不学武就好了,你就可以陪我一起玩……”
“放肆!”漂亮孩子气鼓鼓地瞪着他。
小男孩委屈地迎上,“本来就是嘛……我被拨来陪你玩,已经好久了,你都不理睬我。”
漂亮孩子哼了一声,“我才不像你,那么闲,我以后要做教主的,所以要努力练武。”
小男孩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很是驯顺:“好吧,不过我听说教主都要会写字,否则会被人看不起的。你会写字么?”
“你撒谎!只要武功高,谁敢看不起我!”漂亮孩子攥紧赤色软鞭,倔强地看着对面的瀑布。父亲只关心他的武艺,未曾给他请过识字先生。
想到父亲,漂亮孩子不禁很是难过,他有多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上一次,自己的红莲业没有进展,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这一次一定要更加努力才是……
手被牵了起来,小男孩细细地挑出伤口中的沙砾,徐徐吹了几口,然后在他软软的手掌上一笔一划写的认真。谢源觉得掌心很痒,很想收回来,却被握得更紧了。
这个人真讨厌。谢源想。看上去软儒可欺,做事情却霸道死了。
他自负武艺,看到同龄人中有制得住自己的,自然不喜。
“好啦,你要记住呐,这是你的名字。”
“什么?”漂亮孩子歪了歪头。
“这是源字。”小男孩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那我把我的名字也写给你看吧!”
“不要。”谢源收手,往后坐了坐,“我不学。”
“你不要怕记不住嘛……虽然很难,我只写了几遍就会了呐……”
“你说谁记不住!”谢源瞪他。
“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我气……我说你一定记得住的呢!”他变法术似的从袖子里捞出一袋子寸金果子,“你学会了,这个给你吃……”
谢源一张嘴,口水哗流了出来……
看上去好好吃……
姬叔夜高兴地塞进他手里,“给你!”
谢源拘谨地摸了摸肚子,四处望望。
“没有其他人的。”姬叔夜拨弄着口袋,看他怯生生地捧着糕点,赶忙安慰他。教主下令,少主练功的时候不准进食,而谢源进步得又不能让父亲满意,所以总是饿肚子。
谢源这才双手捧着糕点,细细地咀嚼起来。
“你怎么会弄得全身是伤?”
谢源不言不语。
“我可以陪你练功的哦,我给你打……”
谢源扭头说我才不要嘞,我要的是厉害的对手。
“那好吧,我就做厉害的对手。”姬叔夜点点头,因为太过笃定,看上去傻乎乎的。
谢源不禁骂道:“不要说大话,又不是你说厉害,你就厉害的。”
“你要不要跟我试一试?”姬叔夜捧着兔子,拍拍屁股站起来。
谢源虎视眈眈地拢着一袋寸金果子,笼统地往嘴巴里塞了几颗,塞得直打噎才握着软鞭站起来,很警觉地模样,围着他打圈。
“这样才不对呢。”姬叔夜拾起一根柴火,“我打赢了你的话,你让我陪练么?”
谢源又不说话了。
姬叔夜叹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抽了他的鞭子,把他摁倒在地上。
“你……你起来!”谢源又咬了他一口。
姬叔夜无辜地垂手站在一边。
“你以后就陪练吧。”
“我不。”姬叔夜摇摇头。
谢源跑回去,把一袋子点心藏在山洞的罅隙里,才不高兴地问他为什么啊。
姬叔夜突然笑起来:“我不陪练的哦。除非你跟我一起玩,一起识字,一起睡觉吃饭……”
小孩子瞪大了眼睛:“啊?”
“不过我可以买一送一哦!你要不要啊!”
谢源有些糊涂了。他算术不好,没学过。
“就是说,我光陪练是不干的哦。”小男孩侃侃而谈,“单要我做陪练,才没有这种好事嘞。除非我们是朋友。”
“朋友?”绯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刚出生的小兽物,又天真又疑惑。
“一起玩,一起识字,一起吃饭睡觉,一起练武,你做不做啊?”
谢源看看后头。
“那以后你来……还藏寸金果子么?”
“不止有寸金果子,还会有白糖枣糕,桑蜜豌豆糕!”
听起来好像很好吃……
日后的谢左使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做的!”
……
谢源疏忽睁开眼睛,一转头,果不其然枕边人是姬叔夜。
谢源摇头,太傻了谢左使……
如此雪冷冰清空谷幽兰般的谢左使……居然是被一袋子寸金果子骗走的!
果然三岁看到老,姬大教主从小就是个大尾巴狼啊……
“醒了?”刚起身就被握住了手腕。“有桩事情与你说。”
谢源挑了挑眉。
谢左使告诫过他,不要与姬大教主多讲话,容易穿帮。
“我现在睡得越来越久,大概就快死了。这身体的刻骨铭心已解,他也活不长了。”谢左使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不要让他知道我不在了。”
“你不恨他么?”谢源问。
我们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再有什么仇怨,也顾不得了。
……
“李牧之在龙夜吟手里。”姬叔夜淡淡道。
谢源心一沉:“什么?!”
姬叔夜松了手,看他急急忙忙趿着木屐走出房门。脚踝上,依然是他舞相之年时,两人一道去庙中求的那条红线,挂着连理的玉坠子。
心底热了起来。
姬大教主伸了个懒腰,抱着棉被探出半个身子。
脚踝上,一模一样的红线与玉坠……
“李牧之在哪儿?”
龙夜吟放下了碗筷,“他告诉你了?”
“李、牧、之、在、哪、儿!”谢源狠狠一拍桌板,饭碗本来就搁在桌沿,现下摔个粉碎。
“……放回去了。”
“哼,刺史府已经收作别院了他回哪里去!绿珠呢!绿珠人在哪里?”
龙夜吟头疼的扶额,“……她在西府军营里……但那是她自己……”
“闭嘴!”谢源眯起眼睛,“你连个女人都不放过……”
说完,拂袖便走。
谢源站在门口,看着廊下的人伸手,去抚触细如牛豪的雨水,不知当如何开口。他的眼眶一片湿红,想来是再也看不到了。
剜眼。
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这算什么呢?
丫头撞在了他的后背,看见他,张大了嘴巴,谢源赶忙比了个嘘把人带到一边,“他怎么样?”
“谢公子?”丫头笑起来。“难得还有谢公子记得我家公子……只是我家公子他现在……”
“你认识我?”
“怎么能补认识呢?那时候进进出出的。”
“我没有见过你。”
“哪能啊。我是掌香的,平时不在人前露面,公子他都记不得我……”
姑娘不过中人之姿,脸上长了些许雀斑,但看起来是个朴实能干的。
谢源心里五味杂陈:“绿珠……绿珠我有空会把她接过来的。”
丫头赶忙跪下:“别……不要了,公子看到绿珠姑娘,心里要难受的……她现在充了程校尉的小房,看到公子难保不会奚落……”
谢源七窍玲珑心,一想便明白了,连连扼腕:“糟糕,这件事却是毁在女人身上了。”
他默默地掏出几枚金铢:“陪着你家公子好好过日子吧。”
丫头千恩万谢,挎着小菜篮向李牧之走去,眼角眉梢都是恋恋:“今天下雨了,公子不要去外头淋雨啊……”
谢源回头,看到陆铭站在街口,撑着一把伞。
白富美那是少数人的童话和传奇。每个男人都在做这种白日梦。但身边不那么白不那么富不那么漂亮,却愿意认死理陪在你身边的,这才是动人的生活。
陆铭走近,谢源笑着想给他一个吻,却被迎面扑来的雨伞打了个正着。
“为什么不开城门!”陆铭愤愤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一二五、世人都是蠢材
谢源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兜得满头雨水,看着自己的小情人,眼里都是冰冰凉的雨水。他刚刚因为李牧之的事情,沮丧到了几点,关键时刻熊孩子来陪陪自己,脑子里总算分泌出一点内啡呔,感觉到一丁点快乐,结果陆铭一副跟他不共戴天的模样,恶狠狠地咬着唇,露出一点点生气的虎牙尖。
“今天要是雨下得大了,城外的人怎么办?他们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陆铭吼,“你告诉我,做人要将仁义道德,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就想不起来仁义道德了呢?如果在城外的人是我,是你,是李少爷,没吃没穿四周到处都是死人,里头的人却不开门。你受得了么?!你去城墙上看看,他们都在饿死!就因为你认识谁,谁就值得可怜,谁就应该活下去,活得好,你未免太自私了!”
谢源深呼吸了几口气,伸出手去安抚他,“小鹿,你听我说……”
“你说的工夫都在死人!”陆铭很是受伤,像极了被骗的良家少女,后退两步,“一句话,这城门你开是不开!”
“我不能开,但是……”
陆铭把雨伞扔在他脚下,转身闯进雨帘里,很是失望地垮着肩膀。谢源苦笑了一声,低头盯着伞,四十八股紫竹的那种,被熊孩子的怪力弄断了纤细的骨架。
“你去哪儿?”姬叔夜从氤氲的雨帘里走出来,打着一把油纸伞,像是温水里养着的素洁名玉。
谢源言简意赅,“去城东王孙宅。”
姬叔夜笑了笑:“一家一家去很辛苦吧?他们怎么样才肯出粮?”
“嗯,我们还要商会,不能硬来,只能坐下来好好谈。”谢源点点头,“他们的底线是不开城门,这样才肯与我见面,其他的条件,只能一项一项弹压。”
“这倒不碍,进城来也没有用,除了把疫病带进城里。没有粮,一样还是死。”姬叔夜指了指身近的水渠,“东城街道齐整,但是其他地方,怕是连这天落水都没有地方漏,到时候情况会变得更糟吧?”
“借我躲一躲。”谢源抱着紫竹伞钻进了他的伞下,姬叔夜让出半边肩膀,居然笑得像个少年似的羞涩。
“不过你恐怕是要背个骂名了,谁也不会记得你怎么叩开商会的门,怎么谈了三天三夜,把米粮和粗药分下去。世人只会记恨你不开城门。”
“世人都是蠢材。”
“你宠爱的孩子也不过是个蠢材。”
姬叔夜低声笑,眉眼弯弯:“他是不是觉得……你若是拿去火化了,该烧出舍利子
无心插柳作者:公叔度第3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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