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曳跟在他后面出了帐篷,有执勤的亲兵上来盘查,谢源只道问你们老大去。
盗曳嘴都还没擦干净,颇有些难以置信:“他真的会这么简单放我们走?!”
谢源一耸肩,猛地一踹他的屁股:“你,你吃得多,喝得又多,他圈你有什么用?!”
盗曳捂着屁股跳开,戏谑一笑:“那你呢?他倒是舍得?”
“瞳孔正常,呼吸正常,心跳正常。”谢源背着手在雪地里走得飞快,“这天下可不是每个家伙都喜欢男人。”
“寻常人都会知道这是怎么了,”盗曳犯贱地跑到前头,背过身倒走,明晃晃的耳钉在雪光中闪闪发亮,“血都流到下面。”
谢源一挑眉:“也许他在下面我可以试试……”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谢源忍不住道,他可是说正经的。
“他都为了你想和本大爷来一手!”盗曳弹弹刀,“知道他那时候像什么么?就跟个被上了马子的青皮!”
“被上的是龙骑军的荣誉,这就是你跟他的差别。他可以为了一些你看起来傻乎乎的东西去死,他不怕死。”
盗曳呸了一声,竖起一根食指:“我怎么觉得你愣是帮他说好话?你喜欢他?”
“当然,喜欢得要死。”谢源找了阿昭,让他去吩咐嘤嘤小荷收拾东西。“修几世的福分,才会修来一个走投无路的贵族,虎落平阳,进可驱之杀人,退可养之护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谢源戴上九煌,轻轻烙下一个吻:“一个只会打仗却毫无成算的大贵族,看似坚毅果断,实则什么主意都首鼠两端,这种人做不得人上人。龙家没有死在沙场,却死在朝堂,是有缘由的。如果我是龙夜吟,我手里的饵敢如此卖大,我便剁了谢左使的手快马送给姬教主,看他还敢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盗曳去了一声:“别在这儿说大话了,杀只鸡都不敢。你还是小声点,别让大贵族听到你的鬼话,开了灵窍。”
谢源横他一眼,冷声道养你什么用的,说罢抖了抖大袖,畏寒地拢上,瞟了一眼枫山上的积雪:“盗坛主,烦劳看着他,让他去撞墙,但是别让他死。我还指着他。”
“他?”
“我总不能一辈子在江湖飘摇。刀光血影,风餐露宿……不,我不要那样。天下第一也没什么意思,就算是姬叔夜也总是会有人想杀他。而且,总会有人得逞。我这种人,在江湖里大概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吧。”说着,他从胸口掏出一副卷轴,盗曳发觉那是一张墨写的挂画。挂画上用懒散的笔端勾勒出一扇精致的月窗,一个盛装高髻女人站在窗前,外面是荷塘水榭。取义天然的木板连接着池中小亭,淡月疏影,花木扶疏。上头提着一行小字,盗曳不识字,但是听到谢源一一念道:有怀明月,以弄笙箫。
念完,眼神颇清亮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赞同。
“你……你想要这个女人?”盗曳指指画卷的下半端,有些激动地原地乱转,“你想要这样的女人?”
谢源烦躁地低头一看,“别管她。谁知道是男是女?”继续兜着画卷眼巴巴望他。
“你想要男人?!”
谢源大怒:“我去!这跟个人有屁关系!我想要这样的房!你能别看她么!看房行么!窗外有这样大的水榭,秋天就会有大雾从门窗里溢进来,跟成了仙一样,懂么!”
“这样的房,你要做地主?”盗曳缩缩头,“江湖上也不是没有……”
谢源冷冰冰收起了卷轴:“江湖,江湖。贵族有闲阶级闹出来的,闲着没事干练功。你有听说哪家是练功练得好,成了大地主?笑话。就算是在江湖发达的,那也是因为什么毒啊药啊刀兵啊卖得好,成得了什么气候。”
盗曳吹了个口哨,“你还真想跟他混一票?别扯了。那些中原的大老爷们,眼睛都不知道长在哪儿!能稀得来看你一眼,你都得给他舔鞋。”
“想?不,我才不想这种事,我们恰恰本来就是一票。”谢源淡淡一笑,“他是大贵族的后嗣,而我会是大贵族的祖先。”
盗曳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莫名其妙有一股火烧在胸腔里。
陆铭醒来的时候枕在谢源的膝上,马车辚辚,他在上头拿着一卷书哼歌,看上去很高兴,一只手还时有时无地摸着他的头。陆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盘在他膝上的小狐狸,谢源毫不防备地马蚤着自己的皮毛,让他很是惬意,惬意得想继续装睡。可是绯瑞云已经竖了起来,亲热地蹭蹭他的手,谢源也从书后头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
“那句话是他对你说的么?”谢源的眼神平平淡淡。
陆铭想不起来是哪句,眨眨眼。
谢源叹了口气,将人扶起来喂了点水,又从袖子里取出绿豆糕塞给他:“能坐么?”
陆铭摇摇头,又舍不得地点点头,撑起身体,让谢源收腿活络活络。谢源似乎看出他眼里的失望,俯下身飞快地亲亲他的脸颊,“乖,让我休息一下。”
七十九、个死鬼在外头鬼混别以为会放过你
“那句话是他对你说的么?再看着我男人,我怎样怎样——叔夜他是这么说的么?”谢源冷不丁凑近道。陆铭捧着茶水,眼睛一瞪,呛得直咳嗽。咳完老实巴交地瞥瞥他,低低地应了声。“是我喊他魔头。”
谢源淡笑,修长的手指攀上他的肩:“你没事就好。他还说了什么?”
“……你以前有过很多男孩子?”
谢源一怔:这谢左使断袖还开个小后宫,昼夜宣滛来着?赶紧摇摇头,安抚似地摸着他的背脊:“没有的事,一个就够我受了,哪里还要那么多。”他这说的本来是情话,小鹿听来却是诋毁姬叔夜的,倒也勉强受用,捉了他的手有心没心地握紧了。“算了……以前,以前我也不在,你也不知道有我,但是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你是我的人啦。”
谢源“哟”了一声,靠回去看书。
陆铭知道他心里不舒服,要是哪个男人对自己这么说,他也会觉得自己是男宠而不是夫人什么的。
可是……
要说男宠,他更像一点吧……
能挂油瓶的嘴往书卷后面塞进去,“喂,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当男宠啊。”
谢源把书一放,又是哟得一声:“到底是多么自信,才会让你觉得我会选你这样的男宠?我真是太失败了。”
陆铭摸摸鼻子,还没等老实窝回去,就被谢源拉住手腕:“他侮辱你了?”
“也没有,就是觉得他很……他很……”
事实上,所有的男人碰到情敌之时,都会觉得他是天下至j至恶之徒。碰巧陆少侠遇到的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魔教妖人,所以陆铭心目中的姬书夜怎么都该是个头顶生疮脚下流脓虎背熊腰头大如斗的黑熊精,成日欺男霸女,某日巧遇了上山采花饮露的谢源,便一派强取豪夺。可怜陆夫人当初不谙世事,在昆仑山顶终年刮着风雪的山洞里,一定受尽了欺凌,哭干了一世的委屈。
结果一见面,高富帅,扔哪儿都会被当做世家公子,怎么看都是谢源他们家人。而一言一行又无不透露着被横刀夺爱后波涛汹涌的醋劲。陆铭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匡扶正义”,现下做了横插一脚的那个,一时间有点抬不起头来,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得承认,人家好想也许可能的确是正室……
所以……他算什么?
陆铭不安地偷眼看了眼谢源,谢源珊瑚一样漂亮的眼睛真的一直看着自己,不禁紧张得屏住呼吸:“而且那天晚上,你就是把我当男宠……”
谢源略一沉吟:“小鹿,我得跟你商量商量了,我其实觉得你在下面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即使是装一装。男人嘛,看到漂亮的,就是可上与不可上的区别,可这世上有几个管得住鸟,你这样的少侠不是一样没管住嘛……别别别说完再闹说完再闹!你想想我说得有没有道理!我呢……不小心花名在外了,如果人看到我就觉得我是个小倌,那这样其实我很危险,你也很劳苦啊。”
“我才不会让他们得逞呢!”陆铭气得抽直了背,“我还能我自己带了绿帽子不成!”
“你会这么说也是因为你能打嘛……你能打要不你做小倌吧,就是有人觊觎你,你也打得过他。我就不行了,你就让我做老倌,大家了比心事,也好让我重新树立个比较光明的形象嘛……”
“嘛个头!”陆铭哼一声,“不成不成,我已经很糟糕了,我不要再在下面,那我真的要一文不值啦。”
谢源若有所思:“很糟糕?为什么?”
陆铭只不言语。
“你觉得高攀么,陆少侠?为什么?”陆铭听到背后一声叹息,然后被他箍住了。谢源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陆铭被他的主动弄得讷讷的:“你,你和他,还有龙夜吟……看上去都很厉害。就说千绝宫主,他武功天下第一,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他;他又有钱,有地位,还管着这么大个千绝宫……龙夜吟还要去建功立业呢。我好像什么都还没有……”
“这些管我什么事。”谢源哼了一声,陆铭听到他嘀咕建功立业什么什么的。
修长的手指缠上他,跟他十指交握,“那你想做什么……武林盟主?”
陆铭闹了个大红脸:“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
“我又不会来拦你,你要去做什么尽管去做吧。”
“那你呢?”
谢源笑起来:“我想去做个文书之类的,早上起来喝茶看邸报,然后去闲闲地办公,晚上回来跟你一起吃顿饭,晚上遇见天气好,就可以去花市闲逛,若是下雨,就搬了凳子在阶前听雨声。一年会有两个月的长假,到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对了薪资最好高一些,可以养几个下人,平时我们不在家,就让他们来打扫,我们回家了,就我们两个人。”
陆铭眼睛都亮得发绿,老半天又慢慢暗了下来:“可是那时候我是武林盟主了,我得呆在清风剑派里。你……你是要去帝都吧,这样就见不到了。”说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你就把总舵迁到帝都嘛。”
陆铭被这个虚假的未来折磨死了,索性反手去摸他的腰,被他轻轻咬了一口。“我问你,我们这样子……你喜欢么?”
陆铭转身牢牢抱着他,“我喜欢的。我有时候都不想再去做什么武林盟主了……”
谢源笑起来,轻轻捧着他的脸,跟他额头顶着额头:“没有人的幸福是什么都齐全的,就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很圆的圆。我们不该想着,要得到这个、得到那个,然后才能在一起幸福地生活。我们在一起,即使我们画的圆不那么圆,可是依旧无时不刻都很幸福。我们现在有青莲坛,吃得饱,穿得好,出门有车马,我闲得可以吟诗作画,莳花养鸟,你能去昆仑上打猎,下雨天在里头练功,这已经很够了。我们要做的只是锦上添花,明白么?”
陆铭在他唇上一啄,一啄。
“如果哪一天你为了做武林盟主,要牺牲我,做不做?”
陆铭坚定地摇摇头。
于是两人达成共识,皆大欢喜。就是有人在外面冷嘲热讽:
“又黏糊上了!嘤嘤嘤!”
“本来就小鹿一个人黏糊,还像个样子;现在两个一起黏糊,本大爷不驾车了!”
“哎呀哎呀,真想不到谢左使调情有一手……”
龙夜吟还算客气,放人不说,他们自己能拿多少黄金,就给多少,过蚩尤海还有龙骑兵引路,是故过了月余总算回到青莲坛中。盗曳和小荷商量了下,去飞陀坛里过年了,盗曳倒还好说,小荷同行就很是惊到了谢源:“你们怎么?”
盗曳作娇羞状,小荷却只顾着跟嘤嘤勾勾手,掉泪珠子。
盗曳说:“哎呀老大你就成全了我吧!”
“别欺负人家不会说话,”嘤嘤哼了一声,“小荷说去那边玩玩,因为飞陀坛里有个管事的婆娘是抱她长大的嬷嬷,而且有大伯在,来去也方便。”
说完嘤嘤嘤抬头看天,急得盗曳恨不得解皮带抽死她。
陆铭抱胸,他在人前向来很是人五人六:“我也说,怎么可能。”
唯有谢源对这个兄弟示意了一定程度上的同情:“去吧,这个我允了,至于今后,看你自己的造化。”
盗曳得了默许,恨不得给他磕几个头,陆铭对他这种求妹心切表示万分的不耻。嘤嘤与他耳语:“你现在是扬眉吐气了,当初阿源不要你的时候,怎么赖地打滚求包养的,别以为我忘了!现在阿源没答应你,你比他还不如!”
陆铭继续人五人六地把谢源往大氅里一塞,目空一切。
“如果不小心干柴烈火……”
谢源脸一寒,“兄弟我也救不了你了……你自己的兄弟,你自己动手吧。”
于是最后回到青莲坛的就是一家三口加个赖着不肯走阿昭。
老宋看到谢源那个亲热,看到谢源带回来的几箱黄金更是亲得要叫娘,最后看到陆铭扒着谢源的那个熊样,三呼吸间从眼角只抽乎到“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腰背一弓一弓:“哎呦我早就晓得,左使大人与陆少侠天造地设龙凤呈祥姻缘美满天作之合……”
“行了行了,别磨嘴皮子了,快去收拾偏房出来给阿昭住……”
“别!”陆铭紧了紧他的手腕,热切地看着老宋,“老宋您继续说,继续说,不急。”
谢源、老宋:“……”
老宋赶紧把谢源拉一边:“左使大人这是……”
“别问了,”谢源捂脸,“娶都娶回来了,塞不回去了。”
老宋抖发抖发:“那……那以后就是二太太了?!怪不得大太太那里……啊?”
谢源又捂脸:“大太太又怎么了?”
“大太太说……这次大家伙都一股脑跑蚩尤海了,花费很大呀,让你赶紧还债!”
“哟这逢年过节的都还没买什么年货呢。”谢老爷啧一声,“他要多少?你给他打点打点送回去,不就完了么?”
老宋急得是要两腿直打颤,啰啰嗦嗦让他低身,附在他耳边报了个数。这下谢老爷也急得两腿直打颤:“真狠啊,真狠啊……这回出远门赚来的,全填进去也不够啊,这狠心的大太太……”
老宋本来想劝劝谢老爷少搞七捻三到处惹风流债的,想起房里的那个不好惹,又咽下了。
“这么说……咱们得想法子搞钱了?”谢源在庭中踱了几步,打了个榧子,老宋急忙凑到他身后跟着,“让听风楼帮忙查消息很贵么?”
老宋捣头如蒜:“怎么,咱也要做这号?”
谢源一指院中还未入库的成金:“这些黄金,全送听风楼去查几个人,等会儿我把纸条写给你。”
老宋一哆嗦:“老爷,这、这是什么意思?不赚还花?”
谢源默然望天状:“真男人,在夫人来查钱之时,会赶紧花掉,此技曰‘欠债最大’。”
说完,拍了拍老宋的肩,欢天喜地地找二夫人去了。
八十、蜜月夫夫都是该遭雷的
谢源当天晚上就把刚入库的钱挖了出来,那叫一个当机立断。陆铭奇怪地倚在一箱箱成金旁边打哈欠,不明所以为什么院子里鸡飞狗跳。谢源难得勤快地催着几个力夫,老宋在一旁脸色难看地捧着账本,活像被人捉了两条腿一刀过喉的鸡,叫也叫不出声,挣也挣不开,小豆子似的眼瞪得大大的,被人倒提着脖子哗啦啦放血。
“兹事体大,”谢源难得严肃地举着风灯,“听风楼远在千里之外的……哪儿来着?我忘了。”
“沧州,这都会忘!”嘤嘤蹲墙檐上,拿小肉屑孜孜不倦地喂着疾风,头发被寒风吹得乱七八糟。
谢源威严扫地,眼一瞪手一指,得到白眼一枚,只好继续回过头来嘱托押镖的人,“这可是青莲坛中过半的家当了。老宋攒了好些年,我们要物尽其用,听到没有?听风楼贵是贵了些,但是消息这种东西,断不得,你知道的越多,赢面就越大……”
陆铭在一旁大大打了个哈欠,捅了捅他,“太冷了,回去睡吧”。小少年在不用滚床单的日子里,雷打不动亥时中入眠,大概是每晚十点左右。谢源曾经亲眼所见,外头晚钟一敲,本来还在念书的人刹那倒在桌子上,更断电一样,快得谢源以为他毒发身亡或者被人捅了一刀。
而且怎么都摇不醒。
此时看他站在一旁撑不住要睡着的模样,谢源挥了挥手,让自家的镖头们都下去安歇,明日就启程去往沧州。虽说是大过年的,让人跑远路很有些不厚道,但是反正这些人也无家无室,青莲坛也就是一个安身之处而已,多些银子作酒钱他们还是很愿意的。况且冬天的长路虽不好走,却比其他季节都安全,料想风雪满山的时候连山贼都不愿意动。
底下人一散,谢源就搭了老宋的手,老宋感到袖管底下滑进一个凉飕飕滑溜溜的东西,抬眼触到了谢源慵懒的眉目。
一低头,是个锦囊。
“我要问的全在这上头,若是泄露出去,恐怕会生什么事端。”谢源拍拍他的手,神色切切,“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兹事体大,万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老宋当年被这左使一个人就吓得屁滚尿流,不要说现在还有个少侠在旁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想寻仇的模样,还有那个怎么哄都哄不熟的远房姑娘,怎么睡都睡不醒的中原啥庄主……狠了狠心把褂子一撩就要跪,忙被谢源扶了。两人又说了些场面话,各自回睡。
临走谢源又指指檐上的小姑娘,在黑夜里跟个檐兽一样,狰狞又混沌的一团。嘤嘤哼了一声,捋了捋疾风的皮毛,然后轻轻推了它一把,“去。”
懒洋洋的大枭扬开丈长的双翅,像落叶一般轻盈地从檐上落了下来,临坠地忽地一声尖啸,滑下谢源。在他惊得后退一步时,又猛地拔高飞出了四角的墙檐,扬长而去。
“为什么?”陆铭抓抓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哪个?”
谢源笑着回头,却看到陆铭靠着立柱阖上了眼皮。
年关将至,坛里头的镖师和力夫却走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懒散度日,整个青莲坛在风雪里暖洋洋,又懒洋洋的,远看那些上了年纪的围墙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老龟,混不理事地趴在封丘的山麓下。
每个人的生活都慢了下来。
老宋趴在外间的屋子里查账本,看似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实则已经把前十五年的旧账都翻出来查了,可见青莲坛实际上还真没什么油水。他不愿意进里间,因为里间实在是个让他这老龄未婚男光棍很痛心疾首的地方。
嘤嘤常常坐在她自己的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紧紧闭着门窗,谁也不知道她在干嘛,这样她也不用知道某些人在干嘛。谢源搬着食盒去找她的时候,发现月娘打扫干净的地上全是沙,这一撮那一撮的,而嘤嘤坐在一堆算卦里,皱着眉头一脸苦楚。外头凄风苦雪,里头昏昏暗暗,也不晓得点灯。
谢源难得看到她如此愁苦,不禁很是快慰:“倒霉孩子!”他如是道。
嘤嘤随手抓起一把沙子扬在空中:“……含章姬说,如果下次她回来,我已经可以散沙成圆,那她就愿意教我新的东西……”
说完,尘沙
无心插柳作者:公叔度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