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秋今天的课都在隔壁班,闻声时眼神变冷。
他先是观察星望身上有没有伤痕,然后才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敢打我,因为都很怕大哥。小孩叹了口气,莫名有点老成。
然后就开始围着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不知道,要是他知道,梦里也会笑。
小孩看着纯粹,好也是纯粹的好,恶也会赤裸裸的恶。
姜忘眸色沉下来,心里某处痛点也被踩了一脚。
这种傻逼儿歌到底是谁写的。
我本来想解释,我妈妈其实一直都在,而且我十一还要去慈州看她。彭星望轻轻道:我怕我说更多,他们有更多话挑事。
姜忘这一秒很想教彭星望骂回去,越狠越戳人软肋才好。
可他又不想把他养得也刻薄起来。
季临秋突然开口:掉头。
掉头?
许老师还没走,她每天留很晚。
此刻车都已经开到小区门口,季临秋把安全带重新系回来。
我们去找她。
姜忘不确定这么做的后果,但仍然选择信任他。
彭星望忽然有点慌。
你们要去找老师吗。他不安道:会不会把事情闹大了,我其实不会把这些放在心里的,要不就当它过去了吧。
季临秋伸手摸摸小孩的头。
星星,有些事需要让大人来解决。
你不能什么都揽给自己负责。
彭星望的头发蓬松柔软,摸起来像一只毛绒绒的雏鸟。
许老太太果真还留在办公室里改作业,旁边保温饭盒的菜都已经凉了。
她听见敲门声时一抬头,目光首先在姜忘耳侧停留几秒,露出不太赞成的表情。
什么事?
季临秋牵着彭星望走进来,把前后事情解释一遍。
老太太也是被小孩儿们烦到神经变粗了,揉揉额头道:是做得太过了,我明天叫他们几个过来道歉。
彭星望下意识想点头,却被季临秋挡在身后。
我知道您工作辛苦,但是许老师,有些事不放到明面上说,就是姑息。
他很少用这样严肃的口吻,整个人的气场都在不自觉张开。
这种事发生不止一次了。
每个班都会有弱势的小孩,生病,离异,太胖或者太瘦,过于聪明或不聪明,他们欺负完一个总还有下一个。
许老师,后面的不用我多说吧。
姜忘没太见过这样的季老师。
季老师似乎总是不争不抢,也不生气。
这是他身上的锋芒第一次出现在工作状态。
许老太太扶了下老花镜,重新上下看了一遍季临秋。
她缓缓开口。
你觉得,我应该掺和进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里?
季临秋并不退却,反而直视前辈的眼睛。
您应该。
现在只是还没有出大事,许老师。
老太太终于听出警告的意味,半晌说了声知道了,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第二天班里还真就开了场班会,把几个刺儿头请到讲台上,旧账全部清算一遍同时杀鸡儆猴。
老太太发不动脾气,但冷冷嘲讽的时候同样能怼得人抬不起头来。
别跟彭星望道歉。
你们该跟全班同学道歉,该对所有你们嘲笑过的同学道歉。
几个男孩儿女孩儿被训得灰头土脸,最后还是一块鞠躬认错。
彭星望经历完这个事,受到冲击的倒不是扬眉吐气本身。
小孩儿像是突然被打通什么关窍,重新对大人们信任更多。
如同从孤立无援的荒野里终于走出来,试探着去牵更多人的手。
事儿传回姜忘耳朵里时,他正在季临秋旁边等甜点菜谱的翻译。
季临秋把外网资料打印下来,拿改作业的钢笔逐行翻译,字迹清隽有力,有种不自知的漂亮。
姜忘原本在看他的字,看着看着目光落在季老师的睫毛上。
季临秋温顺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像只绒绒的白兔子,似乎一口咬下去都不会出声。
其实能一爪把人蹬出满脸血,完事还一副没事人样子,无辜得很清纯。
姜忘喉结一动,被勾得心里
痒痒。
他突然很想摸摸季临秋的漂亮耳朵,就像揉喜欢的兔子那样。
盯着我看干什么?
有点惊讶。姜忘趴到旁边看他写做可丽饼的步骤,慢慢道:我一直以为你很怕许老太太。
别说季临秋怕不怕,姜忘自己从小怕到大,日常去办公室都离这个凉嗖嗖的老太太五步远,绝不靠太近。
嗯,很怕。她对同事也很严厉。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星望见她?
季临秋笔尖停顿,过了会儿又继续写。
牛奶350毫升,鸡蛋两个。
白糖30克,低筋面粉130克。
我还是希望,星望能相信这个世界有秩序。
季临秋再开口时,声音清冷低沉,每个字都很好听。
希望他不要遇到什么都自己扛着,过得再像小孩子一点。
这是我爱他的方式。
姜忘唔了一声,头一歪靠着臂弯不出声了。
其实把脸藏在胳膊下,悄悄在笑。
第32章
鹤华高苑算虹城目前地段设施物业顶一流的好小区,好到有的大妈大爷买菜路过都会停下来感叹一句。
然而再高档的好小区也一样有老婆婆把花园当菜地,这得算俭朴勤劳的优良传统。
隔着姜忘他们家七八栋远的有一户,大概是儿女都去省外做生意了,偌大的房子只有一个冯婆婆守着。
屋前花园很大,大到可以修个小水池养锦鲤,又或者放架秋千,种许多花。
冯婆婆选择翻土培土,先支个能绕南瓜丝瓜黄瓜的菜架子,旁边两片地再种些大白菜圆头萝卜。
然后日日夜夜去浇水施肥,辛勤照顾。
她大概猜到这里不让养鸡鸭,毕竟叫起来太吵,还容易钻出围栏到处拉屎。
想来想去,居然从乡下抱了只小羊羔来,起名叫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