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带着尤其迷惑,仿佛孟深知说的不是虫话的表情:你在说什么鬼话,尊敬的孟会长?
尊敬的孟会长恰到好处的咦了一声:没有虫跟您提起过吗,尊敬的顾雄子?我们协会已经为你定下了两名雌侍的虫选,所以我这才把两名少校引过来,与你认识认识啊。
毕竟,他们现在可是你的雌侍了。
顾遇跟他虚以委蛇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稍稍起身坐直,似笑非笑了一下:孟会长,你以为我是那种单纯好搪塞的三岁雄虫吗?虽然我学识不高,可也算熟读帝国法律。
没有我签字点头,《帝国雄虫保护法》不会允许你们单方面给我建立任何婚姻关系。
孟深知儒雅的面皮未撼动分毫:自然,所以眼下只需要你点个头,顾雄子,这两位雌侍便属于你了。
顾遇淡淡吐出自己的回复:滚。
他起身要走,那两名军雌开始不知所措。
孟深知微弯的眉眼也平了下来,终于显出他冷厉独断的面目:
顾雄子,不要拿任何保护法说事,帝国只会保护履行了义务的雄虫,而你履行了义务吗?
顾遇停下脚步,转身,踩着军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撑着桌面睥睨着他。
我已履行了所有我该履行的义务,也请你们,不要再拿任何义务跟我说事。
跟这群事精打交道这么久,顾遇已深刻明白,雄虫保护协会口里的义务就是个框,什么都能往里装。
追根究底,法律关于义务的界限太多暧昧,更多基于虫族的共同认知。但既然暧昧,顾遇便也能钻这个暧昧的空。
他骤然转变的气场,确实令离他最近的孟深知有些不适,皱了皱眉:看来,顾雄子眼里的义务,和我们虫族大多数虫眼里的义务,有所不同啊。
不要拿一般虫和我比。顾遇冷笑了一下,你究竟想做什么,不要绕圈子了,爽快点摆上来吧。
孟深知勾起一点笑:顾雄子确实是聪明虫,那我这个老家伙便不卖关子,实话实说了。
布莱恩副会长和你签定的约定,仅代表他一方意见,并无法代表我们整个协会。
况且,顾雄子和他约定的好像是五年后,能否改变帝国法律?我们不要谈五年后,我只想和你谈还未改变的当下。
顾雄子是否把现实想得太过理想?兰德尔元帅是招你进了军部,可进了军部以后,怎么办?我不反对你们这些年轻虫想要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可现实是雄虫和雌虫到底不同,就光谈谈你的发情期,要怎么办?
他稍稍撤后,靠着椅背,好整以暇打量顾遇。
顾雄子,我是来诚心帮你的啊。你想要在军部长久地待下去,发情期这问题不可避免,眼下还没出任何问题,可以后呢?
万一某次任务途中突发了发情期,怎么办?就算不是突发,军虫的天职便是听从命令,难道你要你的上司每次给你发派任务时,都得避开你的发情期吗?
那顾雄子,相比之下,你的雄心壮志是否显得太过儿戏,就像小学的过家家游戏呢?
顾遇俊美的眉眼沉了一沉,顿一顿道:我会听从一切调令,即使万不得已,也还剩抑制剂存在。
顾雄子,你要搞坏你的身体吗?孟深知吐字斯文,丝毫未有他言语的担忧之色,抑制剂呀,这东西也终究有失灵的一天,你的身体长此以往终会产生抗体,那之后怎么办,顾雄子?
不如看看我给你的最佳选项。他将桌面上的一张纸,用两指推到了顾遇跟前。
顾遇低头看清,这是两位少校的调遣令,委派来做他的副官。且已然盖上红戳,板上钉钉,签了第四军团长韩易的名字,和他所在第五军团第十师师长的名字。
第四军团,是这两名军雌原在的单位。
校级以上军官的调遣令,最低需要军团长的签字允许。而委派令,则只需顾遇的顶头上司第十师师长签字即可。
孟深知这才是真正的有备而来,把所有退路都给他堵死了啊。
他绝对知道无法强迫顾遇点头,此行的真正目的也因此并非要给他纳雌侍进门从头到尾,都是冲着他副官的位置而来。
顺便,施以精神压迫。
反常的,顾遇竟望着调令低低一笑。
孟深知冷了神色:你笑什么?
顾遇抬头,懒懒地俯视他:一个中校最多有两名副官对吗?
孟深知愣了一愣:是。
顾遇手指扣了一扣那张薄薄的纸:那你都说我是雄虫来当军虫了,得和雌虫们不一样,那我再多要一个没关系吧?
孟深知警觉,半眯起眼,仰望顾遇:顾雄子,副官的军衔可必须是少校啊。
我当然知道。顾遇笑得十分无害。
孟深知要给他安插两个副官来,虫到了他手里,难道尊敬事多的孟会长还能管得了他?顾遇早已看透,他最大的本事,也不过是给他硬安来两个他手里的虫,顺便加一顿顾遇压根瞧不上的精神恐吓。
说白了,只要他不点头,任何雌虫都进不了他家的门。
副官是很重要的助手,可他难道无权决定用哪一个吗?
冷落空置,视若无物,便能叫孟会长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既然上赶着来讨嫌,就不要怪顾遇不给好脸色了。
第52章旧事
顾遇倚靠窗边,注视远方。
他无意识摩挲手指,大拇指与食指抵靠,指纹与指纹摩擦,粗糙如沙砾的质感。
入军部不到多少时日,薄茧已爬上他的指尖。
这件事里最糊涂的莫过于莫尔,刚晋升少校,接到调遣令尚一头雾水,稀里糊涂就做了顾遇的第三个副官。
说实话,顾遇也不想拉扯无辜者进这场烂账。
他更不想拉扯陆沉进来。
一想到少将,无论何时何地,他总会情不自禁勾起微笑,满心满眼是爱情的甜蜜,苦涩永不该属于他所爱者。
但这场雨季太压抑了,暴雨冲刷着心底的那一根防线,泥土下深埋的窒息感,像蚯蚓般被翻出,在泥泞里挣扎呼吸。心与喉,都在发哽,难上难下。
顾遇始终无法想通那一个问题,为何和陆沉厮守终生,显得如此艰难。
雌父在他幼年讲,希望他未来的雌君是他喜欢的虫。他做到了,可喜欢了之后呢?只是喜欢却无结果吗?雌父没能教他,喜欢之后该如何守护,守护的份量又能有多重。
顾遇的前半生是散漫且狂妄的,万事随心不上心,因而自诩无畏无惧,所以狂妄。
而面对雄虫保护协会时的狂妄,渐渐变得不再无拘束,有了软肋,刻进了心,便无法再无畏无惧。
这一刻涌起的负面情绪,将晋升的喜悦冲得烟消云散,顾遇竭力调整,想些开心的事,力求不将一点一滴负情绪带回家中。
他想将自己最好的爱,捧到他家少将面前。
哪怕他自己并不好,并不完美,也会畏惧,也会软弱。
通讯界面陆沉还未回讯息,顾遇猜测,他家少将可能在忙着设计图稿,一入神便会忘了外界,忘了时间。
他摩挲手指,一时想抽根烟。打开抽屉,拿出烟盒,出神地又看了一眼通讯界面,终究又放了回去。
他几乎不抽烟,如今犯戒,回去后身上必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