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嘤嘤直接拨马便走,他却想发火都得避着饭点。死断袖明摆着抬夫人来压他……死断袖怎么会有夫人啊!这女人谁啊!他到底做错什么要这么气他啊!
小鹿内心郁闷,吃得特别多,人昏昏沉沉地咬着筷头,一碗接一碗地往嘴里扒,连夫人带着他夫人进房了都不知道。谢源坐在水晶簟上,取出难得见客的茶具,姬书荷好奇地四处转转,闲不下来又开始规整他的东西,最后在垂花顶上把吉他放好。
“这地方虽然小,住着倒比那里舒服——金克颐怎么说动他的?”
姬书荷转身,不笑了,过了会儿打起手势,谢源勉强跟得上她的节奏:不是金克颐,是他让我来的。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拿出一个青鲨皮质的皮囊,谢源知道那是明煌。
他一手握着茶壶,一手按着壶盖,往排得密密的小瓷杯上一气淋过,轻轻放下。
不是金克颐,是姬书夜。
他转身看着那个吉他,“他让我找碧瑶珠,是么?”
姬书荷坐到他脚边,扯了扯他的衣袖:阿源,你找到之后就解自己身上的毒,不要给他,你听我的。
“为什么?”
他不配。
那股不祥的浓云又沉沉得盘旋在心底。
碧瑶珠是解毒的。
两个人中毒。
一枚解药。
他定定地看着吉他移不开眼睛。
三十七、就你这样的还跟我抢人
姬叔夜信了他的鬼扯,以为他知道在哪儿,要他去找。
然后呢?
找着了,会怎样?
找不着,又会怎样?
谢源拿起杯子,却不知自己的手在抖,杯倾。
我听说你最近受了伤,还真气逆行,是因为毒发么?
谢源失神地摇摇头,“不是。你不用担心,我很好。”
毒发会怎样?
变得跟姬叔夜一样骇人?
那个男孩子……是你的情人么?
谢源慢慢抬起头,“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姬书荷难过地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你呆在这里,看起来比以前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好多了。如果有人可以让你从过去中走出来,为什么不试试呢?他看起来很不错,也很喜欢你。
谢源无声地笑了,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亲吻了一下,“那你和我试试,怎么样?”
姬书荷睁大漂亮的眼睛,轻轻浅浅的黑,里头分明不解。良久,她反握着他的手放到唇上。谢源触到细腻粉滑的唇瓣,本来只是病急乱投医,心却猛地一跳。
他温柔地看着那唇分分合合,聚精会神地分辨着她说的话,然后脸一黑。
姬书荷说:嫂嫂,你怎么了!
谢源一下午都没有再和她说话的欲望。看来熟人眼里,谢左使就是个死断袖……
所以说谢左使和姬叔夜当初是要多过火,才会让身边人觉得他连女人都毫无可能!他这么一个高富帅,还那么彪悍,结果袖子断得如此壮怀激烈!谢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实说,他真的快憋出毛病,这倒不是说他是有多饥渴,恰恰相反,谢左使……太平静,平静得让他害怕。
谢左使才二十出头,本来应该正当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早起的时候根本没有兴奋的意思,夜深人静也鲜有欲壑难填之感。谢源自己动手解决过一次,就一次,那个时候他还算兴奋,但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出不来,怎么都出不来。那晚上他憋得都想哭,那种箭在弦上不得发的折磨……后来他再也没敢试过。
除却跟陆铭那一晚。
除了那一晚。
那晚上小混蛋几乎把他都掏空了,好几天都缓不过劲来着。
但是那个时候,应当是很顺利的吧……
所以谢源就很着急。他怕他心正身歪,这可真是糟糕死了。
青莲坛里好不容易摆脱了低气压,没好半天,又重新被拢上了。这一次一来还俩,谢源不高兴,陆铭也不高兴。可是陆铭不高兴也没办法呀,眼看媳妇要被抢走了,他跑出来劈树有什么用?没用!得使点劲儿。小少年去镇东边的晚市上买了菜,垂头丧气进了灶间,谁知碰上了那个女魔头。
书荷知道自己惹谢源不高兴,也跑灶间来立功,一见陆铭倒很是尴尬:哟,嫂嫂的新夫家,我寄人篱下,他怕是不高兴了……
陆铭路遇情敌,看着小姑娘娇怯怯的,心说我若是没有娶妻,大概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心里愈发酸溜溜,低头敛目不去看她,自顾自走到流理台上剖鱼洗菜。两个人在灶间忙活,除了锅碗瓢盆丁零当啷,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书荷把三碟菜摆在案板上,打算端去给谢源吃。
“等等。”陆铭叫住她,“你……你给他吃这个?”
姬书荷放下案板,兴奋地比划着:这是炒鸡蛋,这是红烧肉,这是炒青菜汤。
陆铭咽了口口水,“可是……姑娘,为什么它们都好像长得一个样?”
有么?
难道姑娘你看不出来么!这黑不拉几糊里糊涂的什么东西啊小姐!即使你是我情敌也请不要随便喂我家夫人吃奇怪的东西好么?!是我夫人太忠贞你想要情杀么!
“有、有啊,姑娘你是不是太久没有下厨了?”
一向温柔可人的姬书荷大人面露不愉,阴测测抬起头来,陆铭只感到扑面一阵阴风,情急之下赶紧把刚做的牡鸡抱蛋护到身后,讪笑道:“啊姬姑娘!,我还不是很清楚我夫……阿源的食性,正要向姑娘请教。姑娘如此深谙食道,在下甘拜下风,请。”
书荷回复了羞涩的常态,端着案板走了,鹅黄|色的襦裙随着脚步一漾一漾,三月春风里的金叶连翘一般温婉娇俏。
陆铭偷偷扒在门边,看她敲了门进去,“啊,小荷,烦劳你亲自下厨……诶,这个可以吃么?”
问出来了,他问出来了!媳妇儿真是太没有防心了!
陆铭眼看正房上空腾起一股不祥的黑云,转身继续剖他的鱼,无视对面传来的惨叫和呼救。
行云流水唰唰刮着鳞片,小鹿心想:死断袖嘴那么刁,怎么可能娶这位小姐呢?唉,遇到夫人的事,他总是草木皆兵啊。嗯,正好,喜怒不定的猫儿,有时候就得下猛药治治。
被修理完的谢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到厨房,可怜兮兮地扒着门:“小鹿……”
陆少侠围着围裙嗯哼一声,一转身,亮出灶台上闪闪发光的蜜汁红芋网油鳜鱼雪冬山鸡糯果鸭条蟹黄虾盅三河酥鸭寸金果子白糖枣糕牡鸡抱蛋……和一只吃得欢的盗少。
“这位大厨真是厉害!”盗曳一屁股坐在灶台上,举着鸡腿满嘴流油,一手还不闲着,去够蟹黄虾,“美人,你这厨子哪里找的?借我一借?”
谢左使瞬间缴械。
此局攻防战,以陆少侠完胜——虽然大杀器都祭给了盗少告终。
嘤嘤遛了一圈马回来的时候,上身剥得就剩下件小衣,飞机场被汗濡湿湿得透风凉。她抬眼,最里进黑云压城,低头,一对狗男男满身开桃花浑身冒桃花,不由得拍了拍马头,“你看别学他们,事儿精,不成材。你一定要做千里马!”
盗曳倚着树打饱嗝,看着嘤嘤晃荡着两点进了灶间,又晃荡出来,剔了剔牙:“丫头,你怎么有跟没有一个样?告诉过你不要贪玩不要贪玩,怎么连熊丢了都不知道?胸呢!”
嘤嘤哼着歌,踹开狗男男,蹲两人中间开吃。
没吃几口,老宋喊魂似地奔进来:“报——谢左使!谢左使!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谢源被他逗乐了,打了个饱嗝:“哦,可是城下有人叫战?此等鼠辈,只要本座挂帅,必定提头来见!”
“哎呦我的盗少好左使,这时候还有心情说书!”老宋拿汗巾子擦着光头上的汗,“谢左使,您还记得那二赠降真香的事儿么?出来混,可是要还咯!”
嘤嘤咬着筷子蹭地站起来,不经意踢翻了陆铭的碗:“那家主人终于动身去黄金城了么?太好了!我都快闷出个鸟来了!”
“那本来有鸟的是不是可以不去了……”谢源叹气,“把人请进来吧。”
“好久不见,左使大人清减许多。”那小厮招呼不打一声,就从沙枣树后闪了出来。盗曳蹭地转过身去按上腰间的弧刀:他刚才居然没有感觉到背后有人。
谢源更是吓了一大跳,赶紧站起来拍了拍灰。陆铭刚弯着腰在够饭碗,眼看就要够着,被他一脚踢到一边,饭碗咕噜噜掉到井里去了。小少年哎呀一声跳起来,只好懊丧地跑灶间盛饭。
嘤嘤叉着腰颐指气使:“喂,打算什么时候走?”
谢源看小孩子在外人面前都露点了,赶紧把她关进灶间:“让客人见笑了。实在是最近天太热,我们坛中都习惯在树下乘凉,顺便就在此处用膳。失礼失礼。”
那小厮啊哈哈哈大笑起来:“不打紧,不打紧。”
这家伙来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富贵,这次穿着白缎的无袖外衫和同料的灯笼长裤,腰间松松垮垮地扎着腰带,大概是怕行动不便,脚腕上绑了带子,干净利落,就是看上去像个阿拉伯人。
他一拱手:“我家主人在封丘待了几个月,大概是这里人杰地灵,沉疴渐去,不知谢左使的伤好得怎么样了——谢左使虽然清瘦,不过气色非常,想是有什么喜事吧。”
说罢,眼神在他周身上下游曳:“嗯,谢左使真是玉山一般的贵公子。虽则是陈年的衣服式样,但谢左使穿起来,啧啧,就让人也不免想试试了。”
谢源心说有钱人,还管衣服流行不流行,背手道:“你家先生身体欠奉,却一心去黄金城,是为求取黄金么?”
“是。”小厮干脆利落地一点头。
一旁的盗曳忍不住插嘴:“黄金城!”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起来,摸着下巴。
谢源沉吟:“谢某多次受你家先生的恩惠,既然有言在先,一定不会食言。先生什么时候走,你知会我一声便可。”
那小厮笑起来:“明日便走,谢左使今日赶紧准备准备吧。”大概见他面露难色,解释道,“谢左使,我们去黄金城,会取道‘蚩尤海’。那里夏季灼人得很,但是只要天稍稍一冷降温,夜里又熬不过去,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比谢左使真功护体,请见谅。”
谢源只好应下。刚想把人打发走,灶间的锁噌地飞到一边脚边,嘤嘤兜着围裙跳了出来:“小哥小哥,算我一个!”
三十八、兄弟好分美人你一个我一个
谢源头疼:这小家伙带着这么,怕她没规没矩,惹事生非。
最要紧的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不好交代。但是不带着么……万一出事,他自己就完蛋了。
盗曳看他左右为难,拍拍胸脯:“我陪你走一趟,摸点老底!去黄金城回来,大概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吧”谢源感激地朝他一笑,两人会意,错开目光。
嘤嘤白了盗曳一眼,赶紧又推了推小鹿:“对了小哥,这里还有一个!”
谢源一皱眉:“谢某明日就把陆少侠送回青暮山去!”
陆铭手里的新碗啪掉地上,碎了。
那小厮却眼睛一亮,盯着熊孩子:“这位可是清风剑派的陆铭陆少侠?”
陆铭赶紧摘了围裙,在上头搓搓手,抱拳道:“正是。敢问尊姓大名?”
“我只是个小人物啦,”那人摸着头笑起来,“我家主人是御剑山庄的一个管事,倒与鹤老前辈相熟,说不定还能与陆少侠攀上亲戚!”
陆铭唬了一大跳,御剑山庄,不得了,赶紧老神在在地一抱拳:“陆伯纯久闻御剑山庄大名,有机会一定去拜访庄主。”
“哈哈,择日不如撞日,陆少侠也想去黄金城么?不如同去?”
“好!”陆铭二话不说应下,瞟了一眼谢源:这下你总没有办法了吧?又虎视眈眈地对着盗曳。盗曳觉得这厨子颇有来历嘛,就是眼睛有病,摆了个凶悍的表情吓唬他,被他用更多的眼白弹回来。
谢源狠下心,于公于私他都决不能再牵扯陆铭了,扯了把小少年的袖子:“别以为我故意同你作对,这是为你好。你和嘤嘤,我只能带一个,你们自己决定。”
“我没有要你庇护!”陆铭动了气,“人家请的是我!”
嘤嘤嚷嚷:“又来了,吵吵吵吵吵吵死算了……反正我要去,嘤嘤嘤!”生怕他反悔,飞跑着回屋收拾东西。
陆铭和谢源旁若无人地斗眼,盗曳看两人忙着吵架,从背后点了点小厮的肩膀:“喂,明日几时?”
“明日隅中。”
“好,到时候镇东头见。咱们头儿今天心情不好,小孩不听话。”盗曳大拇指比着谢源。
那小厮眨眨眼睛,对着盗曳一躬身,飒飒然走了。
谢源慢慢撤回目光:“那陆少侠是觉得与我谢某没关系,是么?随你。”说完扭身回房。
陆铭还想跟,肩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喂,小子,哥哥有话跟你说。”
陆铭不露声色地震开,转头戒备盯:“这是我跟阿源的事,与你何干?”
“哟呵,脾气挺大嘛还。”盗曳回身四顾,凌厉的三角眼扫过偷懒的力夫,“看什么看!不想吃饭了!”
四围立马清空。
盗曳背着弧刀坐在沙枣树下,金戈大马的,“你是当初关柴房的小孩儿?怎么,赖在千绝宫的地头不想走了?脑子呢脑子!本大爷见过多少人想走还走不呢,你这是嫌命太长么!”
陆铭随便折了根草茎衔在嘴里,靠着树郁闷地抱头看天:“我要走也得带他一起走。”
“哈?”盗曳眼眸一缩。“你是说……阿源?你做什么白日梦?!”
陆铭眼神迷离:“你也觉得吧?可我们明明已经行毕周公之礼了……始乱之,终弃之,不是侠义之举,我必须得带他回青暮山拜师父。”
盗曳一下子跳了起来,鼻孔里嗤嗤冒着愤怒的白气,像一只斗败了的公牛:“就你这样的!就你这样的!”
随后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陆铭扫他一眼,“姬叔夜。”
“不,”盗曳正色,对着皓月长空一捏拳,“阿源不是教主一个人的!他生是千绝宫的人,死是千绝宫的鬼!所以就算阿源要改嫁,嫁的也是教中人!”
“……你的拇指出卖了你。”
盗曳收起比着自己的手,把弧刀从肩上撤下来,对着陆铭邪笑:“所以小年轻,对不住了,咱们魔教归魔教,自己人看得很紧的,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教主犹在啊。”
陆铭鄙夷地扯了扯嘴角:“教主犹在,你不还是一样存了龌龊心思……”
盗曳亦是鄙夷地哧了一声,抬手要打:“名花有主,本大爷给花儿松松土。哪像有些人,抢人老婆,对着名花居然还敢翻来覆去!知不知道教主武功天下第一啊?!你让他顶这么大一朵绿云,你还赖着不走,脑子长在下三路啊?!”
陆铭突然眨眨湿漉漉的大眼睛,话锋一转:“今天来的那位姑娘是谁?如此貌美!与女同车,你很好福气。”
盗曳又鼻孔出气,这次是兴奋的,像是看到女牛的公牛:“啊,你说温柔可人的书荷大人,那可是咱们千绝宫的宫主殿下……”
“我碰巧知道你家宫主的……”陆铭一搭他的肩,“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很受姑娘们青睐,我有办法让如斯美娇娘手到擒来!”
“真的么!”盗曳脸上热力指数爆表,一蹦三尺高,然后故作姿态地咳咳两声,“哎呀呀,我教宫主、教主夫人,难道都要落到你这贼人之手么?!本大爷不答应!死小孩,快快供来宫主大人的死|岤,否则盗大爷定要你性命!”
“名花国士两相宜,我怎么会夺人所爱呢。”陆铭炫耀着刚从谢源那儿学来的诗句,凑上去跟盗曳咬耳朵,“一己精神有限,天下色欲无穷。你可想好,有了宫主,就不好再沾花惹草的——驸马爷都是这样。”
盗曳“哦”了一声抬高下巴,高深莫测地拍拍他的肩:“既然如此,本大爷也要奉劝你一句,我教教主真的很可怕的,杀人不眨眼哦!”
“情都已经偷了……”
“有志气!讲义气!就要找你这
无心插柳作者:公叔度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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