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赵辅也心情愉悦。中午时,他唤来王溱,问道:朕合眼前,可能看到子丰向朕许诺过的盛景呀?
王溱作揖行礼,诧异地反问:陛下万岁千秋,是要合眼午睡小憩吗?
赵辅哈哈一笑,对着季福指着王溱道:瞧瞧这王子丰,深得朕的心意。
在大宋境内实现以纸代币,这是王溱设立银引司前,曾经向皇帝许诺过的。如今他们终于走出了第一步,万事开头难,这小小的一步,竟然费去了整整两年!
王溱高举玉笏,恭敬谨然地站在垂拱殿中。阳光穿过琉璃窗映射而入,赵辅开怀地笑了很久,但他望着殿中站着的王溱,笑意渐渐敛去。默了片刻,赵辅道:子丰,你随着朕已有十二载光阴了吧。
王溱:回陛下的话,臣十七岁中了状元,如今已然二十九了。
赵辅感叹道:是十二年了,可别再拖到而立了!
王溱惊诧地抬眼看了看皇帝,这一次他竟没有揣摩出赵辅话中的真意。
离开垂拱殿后,季福很快跟了出来,追上了王溱。他笑盈盈地说道:奴婢恭贺王相公,恭喜王相公。
王溱心中一动,骤然明白过来,他朝季福徐了徐身子:多谢季总管。
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季福脸上笑得褶子更深,他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圣上龙体康健,王相公不必担忧了。
出了皇宫,王溱坐着轿子途径御史台。忽然,他想起几个月前唐慎曾与他说的师兄这一路过得不易,他倏然笑出声,语气宠溺地自语道:早就与你说了,我这一路并无不易。你瞧,你家师兄很快就要升官了。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皇帝要你今年升官,你就别想拖到明年。
不过如今一切还没显露出来,王溱出了宫后没去勤政殿,当然也没去户部。他命轿夫抬着轿子,去了钦天监。等到申时才离开。
银引司的差事办得极为漂亮,银引司所有官员都得到了赏赐。刚刚回到盛京的余潮生得到赏赐后,对左右亲信感慨道:自两年前我回京后,一切似乎有如天助。
度支司出事的时候,余潮生在贡院里做会试副考官,躲过一劫;如今他平白无故得了个银引司的差事,什么事都没做,银引司自个儿办成了大事,他也沾光分得了赏赐。
亲信道:是大人仕运亨通。
余潮生想了想:倒也不是。圣上将我派去幽州,做了个银引司左副御史,一来是为了压住王党的气焰,不让王党一家独大。二来是为了给那唐景则抬官,让他以区区四品官职与我同位。或许,是我沾了他的光吧。你瞧上个月圣上给他升迁了两个官,派去了幽州。那梅胜泽和王霄,可不就是冉冉升起的唐党吗?
作者有话要说:余潮生:你们是唐党!
梅胜泽王霄:糖党?对,我们就是甜党。咋滴,你是咸党?
第123章
所谓性贪而狠,党豺为虐。
在唐慎不知道的时候,他就被余潮生划出了一个党派,名为唐党。不得不说余潮生的嗅觉十分敏锐,全然不下于他的老师徐毖。王霄和梅胜泽此次去银引司赴任,其实表面上看与唐慎并无瓜葛,他们所属的是银引司都部,顶头上司应该是秦嗣才对。
可仅仅因为这两人与唐慎那不同一般的关系,余潮生就察觉出来皇帝派这二人去幽州,不是为了给秦嗣送下手,而是给唐慎安排人才。
此时此刻,王霄与梅胜泽身处幽州,二人一边负责银引司都部的差事,每日要忙着管理银契,统协管理全国三十六府的兵部银契庄。同时,还得私底下与派去辽国的探子接触。
监视辽国,并非小事。
两人刚到幽州,就收到乔九的情报,说辽国皇帝中风而病,辽国二皇子趁机发难。王霄和梅胜泽表面看是同一官阶,但真正起领决作用的是王霄。他当机立断,让乔九趁此机会,帮助萧砧更加打入二皇子的官员内部,以此获得更多情报。
接下来一个月,源源不断的情报自辽国传来。
寻常情报都直接由王霄、梅胜泽等人处理了,唯有碰到事关紧要的,他们会暗自送去盛京,交由唐慎和苏温允决断。
如此一番而往,一月时光匆匆而过,又到了十月。
开平三十一年十月初七,是赵辅大寿。往年来他都会隆重举办寿宴,三十六府各地官员提早数月就送上寿礼。今年却与众不同。赵辅骤然开始吃斋念佛,九月初他便在早朝上下了一道旨令,是为《思己诏》。
朕即位三十一年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然黄河之水年年泛滥,两岸百姓民不聊生;失地未复,何以家为。朕为苍天之子,真龙化身,如何能心安而眠?
朕决议,今岁寿诞不再大肆操办,各地节流开支,便令朕满心欢喜了。
赵辅其人,行为举止向来不为他人所揣测,他突然不乐意办寿宴,一下子准备了半年多的礼部上下全部懵逼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年十月初七是皇帝寿诞,谁还能记得前一日是王溱的生辰。
这一次连赵辅都想起来了,垂拱殿中,他笑道:子丰明岁就三十了。朕记得今日是你生辰?
这话最近赵辅总是提起,他喜欢提起年龄。
寻常皇帝年岁大了,总是忌讳他人提起寿命的话题。哪怕是普通老人,也往往不喜欢说起这个。偏偏赵辅不同,他越是修仙念佛,他越是要说。唐慎这种才刚刚及冠的他不乐意去说,王溱、苏温允,包括左相纪翁集、右相王诠,这些当朝权臣全被赵辅说了个遍。
王溱:回陛下,今日是臣的生辰。
赵辅想了想:生辰自然是要好好过的。
当即,王溱还在户部当差、没有下衙,赵辅赐下的赏赐就鱼贯而入,送进了尚书府。但王溱领了旨意后,就离开尚书府,去了傅渭的宅邸。唐慎和傅渭早就在那儿等着了,等着为王溱办生辰宴。
师生三人举杯共饮,只见月下觥筹交错,清风徐来,恍恍然若缥缈书画。
傅渭近几年在修葺一套书,上个月已然修到了尾声。但五年过去,他已经不再是唐慎当年见到的大儒傅希如,他鬓间多了许多白发。
傅渭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啊,瞧瞧我这些白发,去年还能遮一遮,今年不知怎的,就像雨后春笋,蹭的一下全冒了出来。唉,为师已然老了,看见你们两个还风华正茂,可真是老泪横流。温书,给我拿手绢来。
温书童子如今每日都跟随在傅渭身边,实时照顾他。
听了傅渭的话,温书童子嘴里嘀咕了一句您又没掉眼泪,但还是从袖中拿出帕巾,递给了傅渭。
傅渭佯装失意,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后,这才抬起头,看向两个弟子。
唐慎哭笑不得道:先生怎的忽然说起这话,在我心中,先生一如往昔,可是精神矍铄,毫无沧桑之意。
傅渭:怎么的,只许皇上每日说别人老了,不许我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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