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落银低声说:你别多想。
可是叫林水程别多想什么,他也不知道。
因为遇到了他,所以命运注定让他在这个时候被血淋淋地撕开伪装,将最隐秘羞耻尴尬的一切呈现在眼前,让他注定知晓曾经的恋人和现在的恋人是兄弟的真相。
这也会是命运安排好的吗?
如同他是楚时寒案件的源头,他是那只蝴蝶本身。
他隐约察觉了林水程的这些想法,心底像是被玻璃渣一遍一遍地碾过,他在林水程床边坐下,好一会儿后,才说:那些都是骗你的,迷惑你的东西,我哥他不会因为谁被害死,只是因为那一天他走了那一条路。
他声音绷着努力颤抖:我遇到你也是因为我当时脑子被驴踢了,还在找替身,只是因为这样而已。世界上没有命运这种东西。
那你会觉得,你家里对你不公平吗?林水程轻轻问,你会不会想,如果自己早一点生出来或者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是不是就能不受这么多苦。
说这些没有意义,林水程。傅落银越听他说越觉得慌,没有那么多如果的事情,我们好好过就行了。
林水程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们分手吧,傅落银。
傅落银怔住了。
仿佛被一枚冰刃当胸贯入,傅落银这一刹那甚至停止了思考。
仿佛哭闹着向大人要玩具的小孩,以为这次赌气后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家长却直接把他扭送去了派出所,告诉他是捡来的。
这不是他想过的走向。
我听见你和苏瑜的话了,你不好做抉择的话,那我来做吧。林水程说,本来我们应该也不会有过多的关系。我没喜欢过你,我一直都把你当楚时寒的替身,之前对你好都是因为我觉得愧疚。
傅落银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看起来有点可怕:你说什么?
我没喜欢过你,一分钟都没有。林水程安静地说,这些天如果你要跟我闹,我想大概也闹够了,发泄够了。我们分手吧。
第95章落花春去01
我不分。傅落银眼睛越来越红,他嘶哑着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分。那是早上的事,我不分,林水程。我不信,我不答应。
林水程看着他,还是用那种温柔安和的眼神看着他:我也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了。我会联系禾将军,让她把傅老将军放出来,换我过去,这样的条件她应该会答应。
不可能。傅落银还是硬邦邦地说,但是一向冷漠自持眼底已经涌现出了一丝慌乱,你不要乱说话,林水程。我不
林水程轻轻说:你现在不想分手,是因为你在我身上投入了太多东西,时间,精力,感情,名声这些东西你放不下,以后会慢慢放下的。
傅落银还是说:我不他睁大眼睛看着林水程,魔怔了一样重复着:我不分,不可能。
林水程低下头,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轻轻柔柔的:早点睡吧。
他背过身去不看他。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刹那凝固,空气沉闷酸涩得几乎让人没有任何反应余地。
傅落银没有走,他也没有动,他只是坐在床边,沉默不言。
被子里的人呼吸轻缓,这样温柔甜美的气息却是对他一刀一刀的凌迟。
傅落银的嗓音已经完全哑了:你还能睡得着。
林水程不答话。
他怎么能忘了呢?
林水程压根儿没有心,他永远这样冷静、安和,好像世界上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他永远能好好地掌管这一切。
他怜悯他、施舍他、陪伴他、照顾他,唯独不会爱他。
他不会生气,也不会悲伤,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时至今日,他依然将他视作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给过了糖果转头也就忘记了,只有他还牢牢地把那颗糖捧在手心,直到融化。
你说话,林水程。傅落银固执地叫着他,我给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说你是赌气骗我的,我就跟你和好。
那天晚上把你弄疼了,还让你发了烧,对不起,我是太嫉妒了。他压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波动不那么大,我嫉妒我哥,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有,但是他有的东西我不嫉妒,我只嫉妒他有你。
你说话,说你是赌气骗我的。傅落银的声音低哑得接近破音,隐约透着歇斯底里的绝望,你说话
林水程的平静如同阴霾的天空,一寸一寸地顺着时间聚拢蔓延,几乎要把他压垮。
这是沉默无声的审判,也是这段关系的最后通牒。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落银终于站起身走了。
黑暗里的薄荷香慢慢散去,气氛却依然沉闷。
林水程在被子里动了动,摸出了身上的手机。
手机亮起来,淡淡的白光照亮着他的脸。
林水程没什么表情,只是用力地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用指尖慢慢地发送消息。
他与禾木雅联系过,他是有禾木雅的联系方式的。
他就这样一条一条地发过去。
我是林水程。
我知道你们想要我,我同意过来,但是有一个条件,第一,取消对傅凯将军的指控,第二,加派人手保护我身边的这两个人:傅落银,林等,我不允许他们受到任何伤害。RANDOM已经从我身边夺走了几个人,我不能再失去我的爱人和亲人了。
我手上有破解RANDOM组织的钥匙。我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如果你们觉得我的要求有点多,那么我也可以帮助全联盟的人回忆一下那个玻璃花房里发生的对话,禾将军应该也不愿意我和她的谈话内容被公之于众,因为你们实际上没有任何理由指控傅氏军工科技的基因计划,我反而有理由指控你们想要窃取和独占基因乃至伦理的所有成果。
以上是我所有要说的内容,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打完这些字似乎就花光了林水程的所有力气,点击了发送之后,不到一分钟,对面打来了电话,同时发来消息:方便确认一下是否是您本人吗?
林水程摁了接听。
您好,请问是小林先生吗?对面是一个年轻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很阳光,林水程记得他的名字,他是禾木雅的保镖徐杭。
是我。林水程说。
有关您短信中提到的情况,禾将军已经知晓,她表示会开个会来做一下研究。我们现在要确定几个问题,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配合告知。徐杭顿了顿,问道,您现在的行动是自由的吗?您给我们发送的内容,是出于您本人意愿吗?
林水程哑着声音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傅落银不会强迫我。我为我的所有言行负责。
徐杭苦笑道:我们当然知道您可以负责,但是傅副处长我就这么跟您说吧,您在傅氏军工科技园我们不是不知道,但是在您住进去第一天起,傅副处长就把这个地方武装成了一个军事堡垒,我们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傅副处长眼里看来,闯进来,带走您,那么我们的安全可能是无法得到保障的,随便来一个展开式纳米炸弹,我们也会损失惨重。
林水程说:这也是我要求你们释放傅凯将军的原因之一。你们送傅凯将军过来,我跟你们走。
那边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后说,好的,请您等待答复。
对了,听您声音有点哑,希望您注意身体。如果您过来了,我们不会按照一般嫌疑人对待您的,这一点请您放心。徐杭说。
林水程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