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遇垂眼,往下走着。
他休息时间也不够,气色不太好,脸色很苍白。
这边北派,姜风月望着程不遇:他醒了诶他在吃我们买的包子。
何浅用手肘撞他:你搞清楚重点!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们面面相觑。
程不遇本来就身份尴尬,本该算程家人,但程家人不认他。而他同时也是程方雪的关门弟子,顾如琢不在,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拉过来。
程不遇走下楼,离他最近的程御首先站起来,拦了一下他,肃穆的脸上眉毛拧起:喂,你过来一下。
程不遇停下脚步。
他抬起眼,眼光清透,按照高中他们教他的称呼:大伯好。
程御却没有了高中时应付他时的好脸色,他省去了寒暄的时间,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怎么来了?怎么过来的?谁让你来的?
他语气很不好,甚而十分严厉。
整个大厅里都听见了他的话,站在门外的不少人也都听见了,纷纷好奇地望过来。
程家世代名门,名声是程家的脸面,外界没有人知道程不遇的存在。
不单是遗产的事情,私生子一经爆出,就是全家的丑闻。
程方雪一生清正,程馥出了事,都不免要被人嚼舌根,说老艺术家硕果累累,偏偏教不好后辈。
程不遇静了静。
炭火缓缓燃烧,冷风呼呼吹入灵堂,哀乐班子暂缓,一片沉寂。
不行。姜风月站起身来,低声说,我去找师哥,他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闹起来!
他还没站起身,何浅就一把拽住了他:你等等。
程不遇刚开口说:我是
他是我带过来的。
沙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
顾如琢伸手把程不遇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声音森冷,这是我们北派第三代关门弟子,程不遇。我带他跟大伯问好了。
你说什程御望着顾如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程不遇不是自己已经离开了么!
更何况,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勾搭上了?顾如琢应该对程不遇恨之入骨才是!
顾如琢身后,胡轻流等人也已经到了,一众老辈在门前等着,十几双眼睛往这边看来。
顾如琢握着程不遇的手腕,体温微热,透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他很用力,程不遇只有跟着他走。
他低声说:顾如琢,我
我看到了,刚手机才充上电,我看到你的短信了。
顾如琢神色如常,把他带到门边,从接待处取来一枚白花,给他别在胸前,随后再将白布系在他额前。
他的手抚过他的后脑,为他打结,程不遇眼睛半闭,很安静地任由他动作。
他睫毛乌黑卷翘,轻轻擦过他的肌肤。
顾如琢低声说:你过会去和何浅他们一起。在里边好一些,没那么累。
他身后,胡轻流踏入门内。
顾如琢扶着程不遇的肩膀转过来,对他颔首:老师,这是我们的关门小师弟。
胡轻流点了点头,视线扫过程不遇的脸他此前没有听说过,北派还有第六个传人,只听顾如琢提过一嘴,但今日见到,他就心下了然。
眼前的年轻人样貌标致,气质出众,他和程方雪年轻时很像,却多了一份凉薄与柔软,很乖很安静。
胡轻流进来看了看遗体。
他和程方雪平辈,甚至比他年长,所以只简单作揖。
他起身后,北派弟子和程家人起身鞠躬,这是自家人办丧事的礼数。
顾如琢揽着程不遇的肩膀,带着他一起鞠躬。
所有人都看见了,师兄弟六人,尊师如父,一同戴孝。没有任何人有疑问,以顾如琢为首,他们就是北派当代名正言顺的传人。
第38章剔透
守灵这件事很耗体力,第一天前来吊唁的人是最多的,几乎是络绎不绝,顾如琢和石亭在外边迎接,遇到长辈,仍然按照规矩下山去接。
客人来了祭拜之后,里边的人再分茶水或者敬茶、鞠躬致意,随后由其他工作人员带去下榻处。
平常人不会久留等到起灵时,留下来的都是最重要的亲人或者故交好友。
第一夜,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灵堂中炭火寂静,飞灰缓落,灼得人眼睛发疼。入夜后下起雨来,一片凉意,冻得人膝盖生冷。
程家那边,程馥第一个受不了了,他站起身说:不行了,我要回酒店先睡一觉。
其他程家人没理他,但不多时,程御也说:先去几个人休息吧,我们轮流守灵。还有两天呢,不睡觉,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程家人陆陆续续地散了一些,只留下几个人,程不遇的小姑和小叔还留在对面,也都是睁着一双虚浮红肿的眼,神色各异。
北派这边,倒是六个弟子一个不落。
何浅有严重的腰伤,不能久跪也不能久站,凌晨三点时,石亭带着外边的冷风走了进来,告诉他:老三你回去休息吧,咱们也该轮流睡了。
何浅说:好。
他也确实撑不住了,一直跪着烧纸,站都站不起来,赵繁扶着他起来,先送他去楼上睡了。
你们也休息一下吧,去找点东西吃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东西吃,去厨房里随便找点什么东西热热吧?石亭问道。
他们的早饭是去山下吃的,吃完给程不遇带了一些。
石亭双眼熬得通红,眼神落到程不遇身上:你也起来,跟着一起吃点东西吧,垫点肚子。
程不遇跪在最里侧,脊背笔挺,微微垂眼。和别人一样,他也一直跪着在烧纸,客人来了就起身一起迎接,一声不吭的,很乖巧。
程不遇听见他在叫他,微微一怔。
姜风月也小心地说:累了就去休息吧,没事的,这里有我们守着。
程不遇摇摇头。
气氛凝固了一两秒,随后石亭说:那行吧。你和师哥先守着这里,我们回头轮换。
他们先走了。
灵堂一下子空了很多。外边大雨瓢泼,风长驱直入,吹得外边的花圈和白幡猎猎作响。
程不遇抬眼望去,顾如琢还守在外边。他们二人,一个门外,一个门内,彼此安静能听见呼吸声。
除此以外,只有纸钱燃烧,灵堂中弥漫着香灰的味道。
有人从远处过来,是一对夫妇。一身黑衣,一身寒凉,在门前收了伞。
女人望向顾如琢,低声说:我们来看看程老师。虽然不算北派人,但我是星传戏曲院毕业的,程老师在的时候有幸被他指点过。之后在剧团里,也受过程老先生的照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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