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连忙搂住林知绎的脖子,那就不上学了。
林知绎笑了笑。
周淮生还在处理系统上的事,无暇关注林知绎和卷卷的对话,林知绎笑意渐淡,以前每次他和卷卷抱在一起的时候,周淮生都会静静地看着他们,投来温柔的目光,可这一次,林知绎却没有感受到。
林知绎把卷卷放到小床上,然后把买来的图画书和玩具放到他旁边,卷卷可以在书上涂颜色,水彩笔在这里,卷卷挑一个喜欢的颜色。
卷卷正抱着水彩笔筒选颜色,林知绎犹豫了片刻,起身靠近周淮生,倚在桌边,说:你什么时候下班?
不确定,怎么了?
我我预约了一个摄影师,今晚去他工作室拍一套全家福。
周淮生停住动作,林知绎立马紧张起来,解释道:主要是拍卷卷,那个摄影师很会拍小朋友,他正好今晚有时间。
听到全家福三个字,周淮生恍惚了片刻,但他知道拍这样的照片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林知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道歉。
他收起不该有的遐思,把视线重新聚回到电脑屏幕,他说:那你带卷卷去吧,我这边走不开。
林知绎失落到极点,周淮生像是变了个人,眼神和语气都是冰冷的,林知绎在周淮生面前娇纵惯了,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忍着眼泪,用以前惯用的撒娇语气说:周淮生,我真的很想拍全家福
话音未落,周淮生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小全的声音,淮生哥,我奶茶店旁边有一个外卖员和商店老板打起来了!我看他好像是你那个站点的,他工号是、是6894,你认识吗?你要不要来处理一下?
周淮生倏然起身,我去处理一下。
林知绎只能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看着周淮生离开,周淮生刚跨出门又想起来自己的工作证没有拿,折返回来,从键盘旁边抽出一个蓝色的工牌带,他动作很快,没注意到工牌的另一端被保温杯压着,他抽出工牌,保温杯瞬间倾倒,里面滚烫的开水全洒在林知绎的左手和裤子上。
周淮生急着处理事情,已经出了门。
林知绎呆呆地看着自己被烫到发红的手。
卷卷被吓哭了,他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跑到林知绎身边。
林知绎手上的刀疤还没有消,其实他那天用手接林衍德的刀,掌心被刀刃划得皮开肉绽,伤得也很重,可是那时候再疼,也没有此刻疼。
他知道周淮生不是故意的。
心口闷到喘不过气来,可是他还要安慰卷卷,不疼的,小爸爸不疼,卷卷陪小爸爸去买药好不好?
卷卷抹了眼泪,嗡声说:好。
林知绎抱着卷卷去了最近的药店,买了药就直接在药店涂上,卷卷鼓起嘴努力地吹了吹,医师夸道:宝宝好乖。
林知绎笑了笑,抱着卷卷离开。
卷卷饿不饿?林知绎问。
卷卷挣扎着不让抱,林知绎只好把他放下来,怎么了?
我自己走,小爸爸手疼。
心头涌出暖意,化成无穷无尽的酸楚来,林知绎几乎要落泪,他蹲下来,摸了摸卷卷的小脸,然后抱住他。
林知绎总是想起周淮生说的那句话他的一时冲动就是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林知绎也在深夜反复承受着内心的拷问,卷卷这样体弱多病,敏感早熟,都是因为他。
可是如果没有那晚,还会有卷卷吗?这样懂事又可爱的孩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卷卷不可替代。
卷卷牵着林知绎没受伤的手,往周淮生的站点走,周淮生还没回来,林知绎陪卷卷画了一会儿画,卷卷涂了一只小狗,他歪倒在林知绎身上,爸爸说,我不可以摸小狗。
因为小狗身上有毛毛,钻到卷卷的鼻子里,会让卷卷不舒服的。
好吧。卷卷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林知绎的左手,靠着林知绎的腿,很快又睡着了。
周淮生骑车去了小全工作的奶茶店,旁边是一家炸鸡店,外卖员因为等餐太久,情绪一时崩溃,就和商家起了冲突,围观群众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周淮生赶到现场时,商家脸上挂了彩,正僵持着等警察来,周淮生作为站点负责人,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趁着警察还没赶到,他先去与商家进行了协商。
我是这个外卖站点的负责人,我替他跟您道个歉,我们的外卖员太冲动了,打伤了您,医药费肯定是我们出,还请您消消气,我们这个小王是刚来的,平台最近刚刚出了新规则,差评投诉不仅扣配送费还要扣工资,200起罚,您知道的,我们这一天也就挣两三百块钱,实在是罚不起,他做错了事,肯定要道歉、要负责,但是还请您体谅一下难处
商家见周淮生看起来老实面善,再加上说话行事都有礼有节,再加上自己在出餐速度方面确实存在问题,也懒得再追究,便同意调解,警察到来之后,以外卖员赔偿商家医药费了结此事。
小全在旁边看热闹,等周淮生出来,便连连称赞道:淮生哥,幸好有你,不然就刚刚商家那个态度,这件事肯定要闹大了。
矛盾常有的,不是什么大事。周淮生走到电瓶车边。
小全跟过来,坏笑道:淮生哥,你来了大城市之后,越来越有城里人的派头了。
周淮生无奈地说:怎么可能?你现在工作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已经准备干完这个月就回家过年了,我妈给我找了个理发的师傅,我跟他学理发。
也挺好的。
小全脱了玩偶服,放到奶茶店里,又急急忙忙跑出来:淮生哥,你下班了吗?我请你吃晚饭,哦不对都快八点了,我请你吃夜宵吧?
不用不用,我不吃夜宵的。
嗯那你把我带到你工作的地方看看呗,我来望城这么久,除了奶茶店和我表舅家,我都没怎么去过其他地方。
周淮生便答应了,他的电瓶车已经拆了外卖箱,正好腾出位置来,行。
小全立马坐了上去。
对了,淮生哥,跟你讲个好消息,刘三爷家的小胖他今年高考考得特别好,考了一个南方的什么科技大学,反正可厉害了,刘三爷摆了好长的流水席。
周淮生往站点方向开,闻言也很高兴:小胖成绩一直很好,小时候就聪明。
真羡慕,早知道我也复读一年,不去读职校了,现在出来都找不到工作。
你也是聪明的孩子,学门手艺挺好的,我有个同事的弟弟也在理发店工作,每个月能挣九千多。
这是在望城啊,这里经济发达,回岩台可就赚不到这么多了,但是我还是会好好学手艺的,小全叹了口气,忽然又说:淮生哥,等你不忙了,可以回去看看吗?我妈经常念叨你呢。
周淮生沉默几秒,好,过完年我就回去,在镇上开个小饭馆应该也不错。
嗯?什么小饭馆?等等,你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
孩子有他小爸爸带着,各个方面我都帮不上忙,与其让孩子两头跑,我想着还不如我就放手,让孩子在富裕的环境里长大。
等等等等,我怎么听不懂啊?你是说,你不要孩子了?
这话像把刀子插在周淮生心上,不是,只是我
你不可以这样做!淮生哥,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长大的?你要你的孩子也和你一样吗?我爸也是常年在外打工,但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一回来,我们好歹一家人团团圆圆啊,你可以不天天陪在他身边,但是不能让他没有爸爸。
小全的话让周淮生有些怔忡,红灯变绿灯,他继续往前骑。
淮生哥,你喜不喜欢那个顾知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