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他更是曾化作一名僧人,先后到天台、三论、华严和禅宗听讲学艺,后在长安获得大德圣僧之身份。”
无常听完,神色平静:
“邪王石之轩居然是小僧的师尊,一时之间,我竟不知是该荣幸好,还是该自认倒霉。”
“当年我年仅四岁,沦为街头乞儿,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大德圣僧,被收入门下,未想不过两年时间,就被大师寻到,带来天台山。”
他说到这,眼眸低垂:
“难怪这么多年来,寺里早早就让我成为一个文僧,将修行重点放在打坐、参禅、念经、讲经上,强调静修,且平日给香客祈福和解签之外,就打发我去藏经阁看一看佛经,或是让我自娱自乐。”
“大师总算是解了小僧困惑,想来你是觉得我会被邪王收为弟子,定是有令他另眼相看之处。”
“再者,小小年纪,便受他两年教导,耳濡目染之下,难免染上几分魔性,就将我带到天台山。”
“不错,自老衲初见你的一面,就深知你早慧聪颖,虽练武资质平平无奇,但心性如璞玉浑金,倘若修文,可成大儒,亦有道门大修,佛门高僧之姿,能光大道佛二道。”
智慧大师语气凝重:
“想必这就是邪王会收你为弟子的原因,魔门武学大多不重资质,急功近利的以压榨身体潜力求武功之速成,你之心性便天然的与此道相合。”
“听大师这口气,小僧怕不是什么天生魔子。”无常摇头失笑。
“虽不中,亦不远矣,也可称道子和佛子。”
无常听智慧大师这般说,只是笑了笑,道:
“三年前冬至之日,小僧于后山梅林,忽然有悟,似是觉醒前世今生,又感人生如梦,短促如瞬,恰如一场幻化,生与死,只是生命的不同阶段,最终,都将回归于无边的杳冥。”
“无常无常,人生无常,生死亦无常,小僧便得一偈。”他轻吟: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忽的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这偈子倒是有几分佛家真谛,只是杀伐过重。”智慧大师露出一抹疑惑:
“你六岁之前,一直都待在长安,六岁之后,长居天台山,怎见过钱塘江上的潮信。”
“大师不是说小僧亦有佛子之姿,权当我开了天眼通,能隔千里之地,相见钱塘江。”无常脸色转淡:
“今日得大师解惑,小僧先道一声谢,可大师至今都不认为自己残忍吗?”
他似是没瞧见智慧大师惊异的神色,自顾自的道:
“人生不过七十,除去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五十年,这五十年里,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便只留下二十五年。”
“再仔细想一想,吃饭饮茶、沐浴更衣、东奔西跑、做工生病又要耗掉不少时日,真正留下来,去实现抱负,完成理想的时间,掐指一算,少之又少。”
无常眼眸深沉,盯着智慧大师,淡漠道:
“大师,你觉得人这一生究竟有几个二十七年?”
第37章我再以德报怨,予大师成道之机,去往极乐之世,可好
智慧大师沉默不语,只听无常继续道:
“将六岁孩童拘于一山之地,无甚大碍,可快过去三十载了,还是把他拘于一山之地,是不是就有点残忍了。”
“且还准备让他这一辈子老死于深山寺庙之内,是不是就过分残忍了。”
“自你来到天台宗,寺内从未对你薄待过。”智慧大师终究是开了口。
“不曾薄待我?那是不是就怕一旦薄待我,便会激出小僧潜藏在心底的魔性。”无常嘴角浮现一抹讥笑。
“原来近三十年来,你一直在忍耐,所展现的淡泊致远,安详沉稳都是表象。”智慧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
“看来当年老衲带你回天台山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不然天下大抵会又出一个邪王。”
“小僧习武资质平平无奇,而邪王是魔门百年难得一出的盖世奇才,我又如何能比。”无常神态自若的继续道:
“昔年,我师就教了我一点佛门基础内功之道,这点浅薄的内功之道,最多让我无灾无病活到七十岁罢了。”
智慧大师沉声开口:
“所以,老衲如今很庆幸,不仅将你带回天台宗,并且,未曾让你习武,只让你去做一个文僧。”
无常神色依旧从容,道:
“罪魁明明是是邪王,我不过是遭受了池鱼之灾,大师为何这般厚此薄彼,只将我困于一山之地,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何不大大方方的找上他,除魔卫道,还天下清明。”
他话锋一转,脸上浮现有所悟的表情:
“哪里是不想除魔卫道,分明是既没法杀死,又擒不下,便只能望洋兴叹,道一句徒之奈何,任由他逍遥自在。”
“所谓常怀清静心,佛果自然成,莫要让心中的满腔怨怼毁了你多年以来的修持。”智慧大师双眸深邃,道:
“你恨老衲将你拘在山上,又怨老衲不曾让你习武,但你可知你本就是出家人,就应该六根清净,不理会红尘之事,倘若没有红尘事和人来干扰你,习武与不习武又有何不同。”
“是啊,我们都是出家人,那大师为何能习武,我就习不得,就因为我曾经有个邪王师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