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恢复啊,那边不太确定:得把电脑拿过来给我看看,明儿方便不?
季临秋微微摇头。
姜忘直接拍板。
你等一会,我现在带电脑过来。
季临秋有点不安:要不我自己打车去?
姜忘转身瞥他一眼:走了。
他们开车驶向暑气蒸腾的夏夜。
维修点位置很远,开过去至少二十分钟。
广播电台已经从交通实况转成了知心夜谈,道路两侧没什么人,一晃而过的只有大排档灯牌的余光。
他们再次进入奇异又宁和的缄默里。
生活大多数时间只有枯燥琐碎,许多情节不值一提。
季临秋托人修自己百度弄了一下午都没搞好,在姜忘敲门前觉得这种事只能认栽,并且已经打算认栽。
但转眼又坐在这人的副驾驶上。
他怔了一会儿,开口道:真是很小的事。
你不用特意送我。
姜忘还在听广播电台里的两口子拌嘴,过了几秒才看他:你不好意思啊?
季临秋不太习惯这人直来直去的调调,一时间想否认,但还是嗯了声。
奇怪了。姜忘笑起来:我找你帮这么多忙,你事事都有求必应。
怎么你遇到一点点的小麻烦,都不好意思跟我说一声?
季临秋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内心有什么一划而过。
我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坐正一些,低声道:我习惯对所有人都特别好。
从小做优等生,大了做个所有人公认的好老师,工作时基本没脾气。
但我不敢接受别人对我的一点好。
姜哥,你说这是为什么?
车恰好驶向红灯,姜忘看向季临秋,抬眸笑起来。
他眉深眸亮,看人时很有英气。
管以前的你干什么。
你想怎么活,下一秒就怎么活,试试看。
我这人很少问为什么,一直只想怎么办。
你不喜欢,改就完了。
季临秋目光一动,像是突然从洞穴里被他拽出来,暴露到新的未知里。
那是他从未考虑过的未知。
红灯变绿,姜忘踩着油门往前开,漫不经心地继续聊天。
你知道我刚开始看见你,想到的是什么吗。
什么?
这个人真端着。
姜忘记忆里的季老师,是四五十岁的模糊背影。
他重新认识的季临秋,在最初像极了朋友圈里的标准模板。
模板式的温柔,模板式的优秀老师,完美到无可指摘,活的很端着。
后来私下相处熟悉,他一点点看到季临秋被刻意掩藏的另一面,反而惊呀又赞叹。
以至于连同上辈子的记忆一起,发自内心地敬慕这个人。
季临秋怀里还抱着电脑包,半晌也笑起来。
要不是为了合群,谁会想成天端着。
不合群会影响工作,会被家人指责,会使原本枯燥又疲惫的生活更加麻烦。
男人看向他,眼睛亮的像是有星星在闪。
你试试,在我这儿偷偷不合群。
他眨眨眼睛。
我一定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我保证。
维修站只支棱了两个风扇,一个对人吹一个对机箱吹,空气热的能拧出一把水。
笔记本修了快一个小时,期间姜忘拿着本子唰唰扇风,照样洇湿后背一大片。
这一个小时里他们都坐在风扇旁,听着没营养的电台,聊着没营养的天。
从学校里有鼻子有眼的灵异八卦,到书店里又来了哪个让人头疼的客人。
一个人偶遇琐碎时,做什么都会觉得孤单。
两个人一起陷进琐碎里,反而能乐在其中地一直等待下去。
等电脑快修好时,姜忘忽然指了指季临秋的背后。
看这。
季临秋闻声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碎发已经被汗浸湿,垂落在额前鬓边。
脸颊热得微微发红,脖颈也沾着汗。
原先有型得体的T恤湿了小片,还蹭了些机油,显得有些凌乱。
你看,姜忘也在注视镜子里的季临秋。
喜欢小孩儿,玩刀很溜,性子藏着野却从来无法说脏话的季临秋。
你穿着T恤人字拖,模样好看但偶尔也会脏兮兮的,刘海都湿到垂下来。
很真。
你一直真下去,也很好。
第24章
姜忘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小孩特意下楼来接他。
彭星望每天能从楼下汽车引擎声分辨出来是谁回来,有时候甚至会把写完的作业带下去,举到姜忘面前看。
哥!快夸我!
大哥一般还处在面无表情的工作状态里,但并扛不住某人的厚脸皮。
夸我嘛!笑一个!!
暑假作业上个星期就做完了,这次彭星望手里举着一个米粒大的小东西。
哥哥!!看!!
姜忘锁车时扫一眼没看清,弯腰靠近才发现他举着一颗牙齿。
缺了颗门牙的彭星望说话有点漏风:我倒牙了!
噢,是上牙啊。姜忘同他一起往回走,想了想道:那得埋起来,埋得越深长得越好。
这样吗,小孩没听过这种老习俗,快速喊他等等,撒丫子跑到筒子楼里找老太太借刨煤灰的小铲子。
两人蹲在蔫了吧唧的老松树下面挖了拳头深的坑,仔细把牙埋好。
埋歪了会不会长歪?
不会。
过了两天姜忘下班回来,远远就看见小孩等在楼下。
跟举钻石一样又捏着一颗下门牙。
哥!我们去山上吧!小孩上下门牙都少了一颗,精神比以前还要好:丢到最高最高的地方!
姜忘心想你怕不是要长成大门牙兔子,摇下车窗看了看他手里的牙。
丢楼顶吧,效果一样。
彭星望乱扭:去山上~山上~
也就小孩儿掉了个牙跟过节一样,姜忘莫名心情好起来,把公司里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丢到脑后,拍拍副驾驶示意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