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道有很多路段都没有灯,全靠车灯指路,走起来很麻烦。
交通广播絮絮叨叨地说着今日新闻,窗外是猎猎风声,世界忽然变成枯燥的直线。
姜忘发觉季临秋一直没有出声,担心他心情不好,开口安慰。
我爸妈离开的早,其实我还是会有点羡慕你,毕竟能够陪陪他们。男人尽量不戳他的难处:但是也别为别人的几句漂亮话,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就算你结婚了他们没法说闲话,生孩子晚了,孩子成绩好不好了,人家一样能指手画脚。
季临秋轻轻嗯了一声。
他喜欢靠着车窗发呆,但这样的姿势会露出细长脖颈,看起来格外脆弱。
眼光高也挺好的,没事,哥回头给你找几个合适的,先一块儿玩相处看看。
不用了。
姜忘,季临秋看着漆黑的远方,声音平淡:我是同性恋。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又笑了笑:那又怎么了,小事儿。
他没想到真的会是这样。
姜忘上辈子接待客户很多,也确实见过好些个GAY。
他不会表现出任何回避,即使那些女性或者男性当着他的面亲昵调笑,交谈口吻俨然如夫妻般自然。
他懒得想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同性别的人,但心里还是会有微妙抵触。
只是从未想过,竟然身边
这样近的地方,自己看重又亲近的老师,也是同性恋。
他有一瞬间想劝季临秋想开点,又很快发觉这是个很傲慢的想法。
像是男人是实在和女人过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跟同性在一块儿。
以至于开口说什么没事我不歧视,或者你是不是怕女人,都会变成色彩不明的奚落。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很谨慎地,口气委婉地说了一句。
还是注意安全。
季临秋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摇一摇头,低头笑起来。
不用注意。
我是男人,却无法和女人亲近。
我是男同性恋,但讨厌男人碰我。
想来想去,也许我什么都不是,从一开始便不该存在罢了。
姜忘目光一怔,意识到季临秋当初说的完全没恋爱过,是指和男性女性都没有亲密接触过。
不是吧他放慢车速,终于转头看了季临秋一眼:你没必要把自己逼成这样。
事实上,我如果敢和任何一个家长说我是个GAY,工作别想要了,甚至房东都不会租房子给我。
季临秋提到这些时,有种抽离的平静,像是根本没有在谈论自己。
你是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么。
没有,他慢慢道:只是在被其他男性碰触的时候,我脑内会立刻提醒我是个GAY。
而这个念头就足够让我自我厌弃了。
我去过清吧,也认识过一些类似的人。
有人谨慎又谨慎地藏着,甚至逼着自己和女人结婚同房。
也有人直接选择玩乐放纵,每天都在操和被操的路上,包里有用不完的套子。
季临秋说出这些时颇有几分自暴自弃,他大概这几天被家里压制地太狠,以至于担着失去姜忘这个朋友的风险都要说出口。
我谁都不像。
我像一只走散了大雁,每年冬天往南飞的大雁,姜忘你见过吧。
走散了,迷路了,往北飞不知道去哪,往南也根本回不去。
姜忘,我就是那只大雁。
姜忘又转头看他,缓缓踩刹车把车停好,声音低缓。
季老师,那如果我碰一碰你,你也会感到恶心吗。
事实上,刚认识那会儿他碰过,季临秋避开了。
那天星星在老师家里睡熟,季临秋一路送到家里时湿发沾了墙灰,他想帮忙拂掉。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姜忘故意略掉了这个记忆,像是从未尝试过一样再次提议。
也许只是想多了,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季临秋低眉沉默,半晌点点头。
我会碰一下你的肩头,男人和缓道:你不要怕,我会等你放松下来再把整个手掌都放上去。
季临秋已经绷起了呼吸,很驯服地又点了一下头。
身体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姜忘动作很慢,在他的注视下把手伸过去,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的肩头。
然后感觉到季临秋身体发抖地更加厉害。
放松,他笑起来:又不是要世界末日了,明天咱都还得上班干活。
我把手指放下来了啊。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覆盖在他肩头时像兽类的温和闻嗅,是温度由点到面的扩散。
然后默数五秒,再缓缓拿开。
季临秋深呼吸了一会儿。
是我矫情。他自嘲道:也对,平时少不了被领导拍肩,有的还喜欢搂人。
汽车缓缓驶动,姜忘把广播声音重新开大,像是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季临秋防备机制还没解除,垂着眸子道:一般人听到男同性恋这几个字,第一反应就是艾滋病,以及乱搞。
还真没有,姜忘打了个哈欠:我想的是,好诶,我终于和你一样平等了。
平等?季临秋没想到他会用这个词。
我以前总是忍不住仰望你,感觉你什么都懂,而且像是没有任何弱点。姜忘笑起来,感觉自己也很幼稚:以前看你照顾星望太多,感觉我跟小孩儿都一堆臭毛病,你哪里都好。
原来季老师也会被家人为难到说不出话,一天恨不得相亲八十回。
哎哟,就突然亲近不少。
季临秋忍俊不禁。
瞧瞧你幸灾乐祸的这个劲儿。
姜忘不想他难过,随口岔开话题。
对了,我新买了栋房子。
栋?
嗯,捡漏抄低价,搞了个带院子的独栋小别墅。他又快活起来,把不开心的全扔脑后:回头可以挖个小池子养养锦鲤,也可以给彭星望搞个秋千。
季临秋听得入神,时不时纠正他几个太天马行空的幻想。
正聊得开心,彭星望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