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连日恶补一切有关沙巴及其邻国的知识,虽吸收得很快,但有些具体情形还有赖昂非提点,军务也是一样的,他可不敢告诉沙巴士兵,他们的元帅是第一次带兵,肯定动摇军心。
「你说的没错,但你看,就算我们能顺利拿下敌阵驻守的隘口,後面还有丰嗣、辰扬、汉隶三城,军探回报这地方都驻有重兵,大军越过了隘口,将反陷於背水之姿,甚为不利,再者,就算咱能突破三城包围网朝白城挺进,一路上还有层层天险关口,那雷横狠毒,倒也有眼光,你留在雷初府邸的军事布略图想必都给他搜罗去了,这布置跟你设想的相去无几。」摆下一大堆的地图,澄远倚在昂非怀里,长舒口气。
「阵势是我创的,我自然破的了,不用担心。」难不倒他。
「我当然相信你破的了,但要花多少时间?我答应陛下三个月平白国,可不想让他失望啊。」司澄远用後脑蹭著昂非,笑得无邪。
「三月!?小远,你还真会出难题。」他头痛了,依照他的时间表,就算一切顺利,至少要一年。三个月…大概还卡在某道关口上。
「不止时间,还有兵力,沙巴的生产力已经很差了,每多战死一名男人,对王国来说都是负担,攻下白国还要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才有意义。」他不想折损太多陛下的将士,以昂非的方法虽能达成目标,但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打完白国,沙巴也摇摇欲坠了。
「愿闻高见。」既然如此,小远莫约已有腹案了,昂非突然想起小远不同於常人的练功法子,天,不会又是一种奇险的鬼点子吧。
澄远笑嘻嘻的拿出另一张地图,指著其中一点。
「这里是沙巴、白国与土鲁浑的交界,主要是一片广大绵延的森林,几乎无人驻守,只要穿过这里,就等於直接绕道敌後,白城即在眼前!雷横登基以来,以暴虐恐怖之术控制全国,早已民心背离,只要他一就范,白国无人,自然就好收拾。」
「等等小远!这森林十分古老,腹地广大,磁石在里头毫无作用,过去擅入者,无一生还,在土著间又称『神魔之域』,意为凡人不可进之处,你不能冒险!」御昂非想也不想的就否决这个提案,神情严肃。
「别逗了,我是不信鬼神的,磁石失灵,大概是因为土里蕴藏有其他矿物,交互牵引所致,我用其他的方法亦能辨别方位,不会迷失的。士兵不用多,精锐千人即可,雷横只关注边境,白城守防空虚,又趁其不备,必可轻取,你大可不必担心。」现代俄罗斯开发的这麽厉害,也没见有神有魔,倒是矿物都挖光了,没能一见指南针失灵的奇景,趁机体验一下也好。
在古代,神魔鬼怪是很贴近人心的,随便取个名字叫『神魔之域』,人就莫名起了敬畏之心,不敢冒犯,跟现代人竞逐利益,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魄力实在不可同日而语。澄远颇有感叹。
御昂非见他一脸执拗,知他是铁了心,每当小远出现这种表情,就是牛也拉不动,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道:「那我也要去!」
「不行。」
「为什麽!?」
「你跟我一起去了,谁来稳定这边的情势,你要在这里与白军虚应委蛇,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已撤离,不然非但前功尽弃,我就算顺利出了神魔之域,就会被斩於白城之前。现下除你之外,别无人选。」
「……」冷静的听完澄远分析,昂非不能不让步,他说的没错,要让双方保持对峙,不能过於固守,让敌方起了怀疑,又不能太过躁进,让位於白城的雷横有所警戒,沙国军阵中的还无一人能担此重任。
可,他无法不担心小远啊…
知道他的忧虑,澄远在心里叹息,怕这家伙继续把自己憋白了发,他轻吻昂非的颊侧,保证似的安抚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安然无恙,等我拿下白城,消息一经传开,白国军队必然大乱,你沿途收拾,招降纳叛,应不会受到太大阻碍,迅速的话,十日内便可进到白城与我会合,你莫要太过操心。」
「……唉…你万事小心。」他平静的隐居生活,遇上了小远,刺激就一波接一波,恋上了这麽个麻烦之人,自己怕是注定要操劳到死了。御昂非无奈,却又比任何人都甘愿承受这份说不出的无奈,情字磨人,果然不假。
「嗯。」成了。
数日後,司澄远精选士兵千人悄悄离营,白沙之间的战争仍旧持续,只是…还能多久?
(52)
「真要进入这里吗?」副将对著黑鸦一片的森林,频吞口水,这里安静的不似人域,连半声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西风萧萧,林声瑟瑟,据说里头盘据了许多魍魍鬼魅、妖人异兽,凡人有进无出,古称”神魔之域”…
「谁若畏惧可以留下,我既不张扬,也不军法处置。」他好心的留了退路,有台阶就快点下吧,省得到里头唉唉叫,反扰士气。
就算有人真想打退堂鼓,可看司帅一脸气定神閒、有啥好怕的模样,是男人的心底就有股不服气,谁也不愿阵前脱逃让袍泽瞧扁,两两相视,纷纷挺起胸膛,不怕!
「最後一次机会,没人要留下的吗?」
「没有!」宏亮的威武之声整齐一致。
「那麽…为荣誉,为陛下,让我们一起去雷横老巢晃晃吧!」他一脸邪气坏笑,稀松平常的说出去问候他国君主的话,让将士倏地升起一股血气,好像可以相信…跟著这个主帅,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来去自如!
正月初七,司澄远率千人闯神魔之域。
这厢,御昂非凭著澄远留下的帅印统掌三军,为免消息走漏,元帅不在营的事情只有另两个副将知晓,御昂非忙著制造烟幕,不时与白国发生区域小战役,偶而大举进攻,却在日落马上鸣金收兵,连著两月,多次进攻毫无战果,白军自以为防守固若金汤,傲不可言,气焰越来越嚣张,频频叫阵辱骂,反观沙巴军士气日益低落,已有不少将领私下传出抱怨之言,说什麽早停战不就了事之类的话。
「御监军,我军粮草越来越吃紧,元帅那边又有如石沈大海未有消息,这样不是办法,您看是不是要回报陛下,伏请圣裁?」李副将不敢说出口的是元帅怕早已魂断神魔之域…
「没有必要,与其想这个,你不如花些心思去安抚士兵。」小远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自己会平安,就会平安!他把笔揣的死白,反覆说服自己,不肯松口,刀锋般森冷的蓝眸让李副将彷佛再多说一字,就会当场毙命。
「是…」李副将嘀咕著退下。
他压根就不相信司澄远会有什麽本事,他镇守边关多年,副将当了二十几载,哪样子的将帅没见过,里头就属司帅最单薄文弱,活像玄武江南的白面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怕没拿过比令牌还重的东西。陛下这次真是走眼了,不过这御昂非倒是有两把刷子,这两月的调度,伤亡数与战役数的比率是鲜有的出色,不愧为一流谋士。
「监军───」张副将连通报都来不及,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荷…荷…消息…传…白…城…」他喘得上气不接,却咧大著嘴,双目尽是目睹神迹般的震惊及狂喜。
「是不是元帅攻下白城了!」猛地拍桌站起,御昂非焦急的问。
张副将话讲不清,只知用力的点头,几乎要把脑袋给点掉一样,他接到消息都快晕去了,没想到,真没想到!!!
元帅的军队在三日前出奇不意的现身白城後方,雷横还在宠妃的温柔乡里呼呼大睡,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之际,就被大帅一举成擒!韦燕王诸子及白国重臣也无一遗漏的捕获,现在白城已经全在掌握之中了!!!
这消息已经在白国上下引起涛天波澜,数地郡县已陆续出现愿意降服之声,白军那边现在大概也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了吧!毕竟君王受俘、储君就缚、後方的补给已全数大乱,这场战争他们已胜券在握!
「号令全军,立即进占古役隘口,不得有误!」昂非满是激动,小远果然没有失约!
他神速下令,要尽快将大军开进白城,以杜绝所有不测之变。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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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国
昊悍拿著最新的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亦是激动的无法言语。
「好澄远,你果然不负朕望。」双手负於身後,昊悍深吸了口气,总算放下心中大石,他不担心澄远没能力攻下白国,却忧他会为了遵守三月之约而不顾安危,事实上这个鲁莽的臣子也确实这麽做了,神魔之域!朕何时让他闯神魔之域来者!?
昊悍抚首光想澄远将这个胆战心惊的主意付诸实行,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不够力,有衰竭之虞。
「陛下,白国几已大势底定,臣斗胆建议将暴虐无道的雷横押解至流苏,圣上再以大义之名公开予以凌迟处死!藉此良机宣扬我沙巴国威,震慑四国!」老相国将联名上奏的折子递了出去,冀得君王赏识。
「此事不妥,朕已允澄远,白国之事全权交由御昂非决定,朕不插手。」昊悍抿唇拒绝。
姑且不论应允澄远的事,这事也断不可为。雷横好歹是一国之君,要处死也要依国君之仪,让他死的尊严,若任意虐杀,莫说宣扬国威,反倒要激起邻国敌视防范之心,这些老臣上折子都不经深思熟虑了否。昊悍沈沈的盯著相国鬓角花白的发丝,看来他要认真下定决心汰旧换新了…
「陛下怎能如此应他!」相国瞪大了老眼,惊呼出声。
「那…那要是御昂非登基成为白国君王,我沙巴岂不平白失了大好江山!?又或者他蛊惑司元帅,让元帅留下为新白国效命,那就不仅失地尔,还生出了祸患啊!」陛下糊涂,再怎麽宠信司澄远,也不应如此啊!
「君无戏言,允了就是允了,若昂非真的登基,朕还要派人去大大祝贺一番呢,你不必再议,退下吧!」昊悍心里不耐烦,表面上仍保持平心静气,这班臣子自他重用澄远之後就不安分,不旦时常上奏阻扰新政,还暗地里扯澄远後腿,那些派去军中的人都叫他给档了下来,现在澄远立了威,他们又立刻改弦易策,奉上一大堆马屁之词,想一些可笑法子沾功,真是太腐败了。
相国本想继续力谏,但看昊悍已经转过身去,只好悻悻然退下。
「唉…」
他坐回案前,再次细细翻看已看过数十遍的治国纲要,思索著人略篇的法子立刻施行的可能性…
(53)
「小远!」
大军一进白城,交代几件要务,御昂非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白宫,当他见到半躺在长椅上批阅军文的澄远,才觉心定了下来。
「你来了。」笑著接受他的拥抱,知他这两月大概还是提心吊胆的过。
「没事吧?」御昂非有点焦躁的在司澄远身上摸摸碰碰,想确定他是否平安无事,指尖忽地触到一层白纱,他皱眉,问也没问,就一把扯开小远的衣领。
「你受伤了!?」声音拔尖八度,御昂非好像在看仇人一样的瞪著那玩意,小远肩胸被层层白布厚实的缠绕包裹,还隐隐有些血丝。
「被熊给刮了一下,小伤,我已经把它炖来吃掉了,所以你要报仇也办法。」昂非为他焦急的样子好可爱喔,澄远很没良心的想。
「熊!?」惊。
「嗯,蛮好吃的黑熊,别说那个了,你沿途还顺利吗?」原来熊掌真的是珍味,难怪现代会濒临绝种,吃了一回後,害他欲罢不能,滥用军权的指使士兵搜寻熊迹。(汗)
「还算顺利,昊悍善待白国人士的风评起了正面作用,沿途众城自动来降,几乎没遇到什麽抵抗,偶而有几支冥顽不灵的野心份子档路,已经歼灭了,成不了气候。」这也是他的私心,不想伤太多白国臣民,因此尽量说服对方无血开城,毕竟父王待他再恶,跟无辜百姓是没关系的。
「昂非,白国的事物如何处置都由你决定,我占领白宫之际,也一并捉获了被软禁在密牢里的雷卡…还有你母后…」他缓缓说道,不意外的看昂非一震,用复杂又迷惑的眼光回望著自己。
「…你先睡一觉吧,醒来之後,吃个饱,洗个澡,等身心都准备好了,我们再来想处置的问题。」将昂非拉进自己的怀抱,轻揉後颈,舒缓他紧绷的神经,澄远不想让他在状况最差、最疲累烦乱的时候,做出会让自己後悔的决定。
直到此时,连日带夜行军的疲惫似乎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包括心灵上所受的煎熬,御昂非闭上眼,无异议的枕在小远温暖的体温里,暂时的图得片刻宁静,不去想未来即将上演的纷纷扰扰、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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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之日终将到来。
白宫殿外,数百名白国臣子手无寸铁的跪在地上,四周都是荷枪配刀的沙国武士,谁要敢轻举妄动,那亮晶晶的白刀子就可能染成红刀子,这些臣子心里又惊又惧。
当初的十七王子首席谋士御昂非不但没有被先王就地正法,反而领著沙国军队覆灭了祖国,御昂非会怎麽对待他们这些韦燕王座下的大臣,谁也说不准,毕竟虽然意图置他於死地者是先王,但先王的用意是在维护雷横,说到底,雷横是个间接因素,更别提他曾经千方百计的向沙国施压,想要弄回御昂非将之处死。
「带雷卡及琴氏!」门卫嘹亮的声音一喊,众臣就见许久不见的先王与王后从那端被拉出来,一脸狼狈的押进了大殿。可笑的是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去管先王会怎样,只期望御昂非看在过往同是为白国效力的份上,网开一面,既往不咎,他们就万幸了。
白宫大殿
昔日属於白国最高权威象徵的白椅用上好巨大的和阗玉雕刻而成的龙座,现在已经易主,御昂非就端坐在那,澄远则是懒洋洋的摊在另一张躺椅上。
雷卡满布血丝的铜眼不甘心的看著那张龙椅,他应该在上头坐到死,最後由他心爱的三子继位,没想到一切都乱了!横儿竟敢以下犯上,将自己关进了不见天日的密牢!还败掉了白国江山,让这个妖子玷污了白国宫殿!!!
「妖孽!滚下来!那岂是你能沾的位置!不许你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著朕!朕是国君!朕命你跪下!跪下!横儿呢!朕最疼的横儿在哪?朕要处死横儿!不对…朕…朕…」雷卡疯狂的咆哮,双目浑浊,神智混乱,发须肮脏纠结,哪里还有个一国之君的样子。而王后琴氏也是一脸痴傻,流著涎水,眼神对不清焦距。
「禀御…监军,末将调查密牢,发现供饭里都掺了傻药,他俩吃了半载,男的可能勉强还有点意识,女的身体较弱,恐怕已经成傻子了。」陛下谕令白国之事全由御昂非作主,就算他要登基做白国的新王,也不得有半点阻扰,因此昨日的大人,很可能成为明日的君王,他们这些部将一时之间也不晓得怎麽称呼才好,姑且还是唤做御监军。
「有办法可医吗?」
「末将问过白宫的御医,这傻药专门破坏脑子,一旦坏了,就恢复不了了,将痴傻终生。」敌国之君干嘛还要医,他正犯疑,又想起那雷卡叫御大人”孽子”…难道…!?
「是吗…」
御昂非看雷卡不时的对自己爆怒嘶吼,又不时的细语哀求,口中喃喃念著:「朕…朕…」显然已经几乎精神崩溃。他没想到再见父王竟是如此场景,他本想问父王为何杀要他灭口?他真不顾父子之情吗?下这道旨意时又是否曾犹豫?可这些问题似乎永远没有机会解答…
他转过头去,小远正一脸温意的瞧著自己,御昂非深深吐气,随即下了第一道命令:「著雷卡与琴氏软禁於静心院,派人严加看管照料,终生不得释放。」傻了也好,不知俗事,衣食无虞,对热衷於谋略权势的父王来说,未尝不是种解脱。
父子天性,真是个难解的谜底,他的亲情可说全来自师父,从他接到父王死诏那刻,对於雷卡这人,可说是哀莫大於心死。
「带雷横。」
不再去看那两个曾经伤他甚深之人。过了会儿,底下跪的换成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雷横能得雷卡百般护佑,自然有一定长处,他印堂丰俊,眼眉间傲气凌云,之前在民间以亲民爱子、温文儒雅的形象颇受拥戴,可惜那只是他精心塑造的表象,当他悍然杀尽兄弟,囚禁父上之时,世人才知他的真面目竟是一匹披著羊皮的恶狼,连父亲都叫他给蒙蔽了去!
登基之後,施行恐怖政治,凡不顺他者,必用残忍酷刑凌虐至死,又大肆挑选美貌女子入宫,纵情酒色,修建华丽宫院,完全不顾白国雪上加霜的财政状况,致遭灾的百姓等不到赈粮,饿死不知凡几。
「你这妖怪是施了什麽魔法,让昊悍那呆子把军队借你!沙国的将士们,这人天生青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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